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似乎也并沒有什么表情，只是冷冰冰的說著。

以往的種種糾纏仿佛已是很遙遠的事了，現(xiàn)在這四個字在他口中說來，只覺輕飄飄的如一陣煙。

我心里沒來由的有點發(fā)虛，我心里都明白，為免消息泄露，蘇澈是肯定不會再放我和連默離開的。

連默口上客套：“盟主實在是太客氣的，在下如何敢當?！?/br>
蘇澈不理會連默的客套：“兩位兄臺何須客氣，武林盟離少室山倒也不遠，浮劍山照樣是山清水秀，適宜游玩，連兄和蘇兄去小住半月，待我大事一了，再來相陪如何?！?/br>
連默道：“豈敢豈敢，怎能勞動盟主大人？恭敬不如從命，在下便遵從盟主之令叨擾武林盟了?！?/br>
蘇澈目光轉向我：“蘇兄怎么說？”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有禮，仿佛是商量的語氣，可實際上態(tài)度卻是堅決而肯定，不容別人有退卻的余地。

我點了點頭：“在下遵從盟主之命?！?/br>
浮劍山莊的一切都沒有變。

月色下的山道直通山莊的大門，一片綿延的竹林在夜風中發(fā)出沙沙的響聲，草叢間若有若無的蟲鳴，溪澗從山頂慢慢的流下緩坡，琤淙作響。

唯獨變的，就是這里已然不是浮劍山莊，而是武林盟。

每次回到這里，我都有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如果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那該有多好。

然而，就算沒有當初的尋訪，就算沒有遇見容止危，就算沒有康兒的死，我又會如何呢？

我從小就長在浮劍山莊，被師父一手帶大，還傳了我，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是浮劍山莊最棒的弟子，自己也會在這里過一輩子，現(xiàn)在回頭想想，自己恐怕始終都只是一枚棋子。康兒或許也是。

自己原本就注定不屬于這里。

踏入山莊之中，正待舉步再走，眼前白影一晃，一名男子到了面前俯首行禮：“盟主！”

蘇澈點了點頭：“怎么還沒休息？”

“盟主，您去哪里了，屬下甚是擔心?！逼渲幸蝗苏f道，聲音卻大為熟悉。

蘇澈并不解釋，卻指了指我們：“兩位朋友要來我武林盟小住數(shù)日，這段時期就留在我處，不便下山，薛鳴，你給連兄安排一間上好的客房?！?/br>
那男子抬起頭，在我們臉上掃了一眼：“是，盟主?！睗饷即笱鄣奈骞僬f不出的眼熟，薛鳴這個名字倒也似曾相識……我差點一拍腦袋，這家伙居然是曾經(jīng)被我砍掉了一根手指的九劍堂大弟子！

我心中驚訝無比，只是臉上不便表現(xiàn)出來，裝作不認識他的模樣，舉步便要跟著走。說起來，蘇澈現(xiàn)在是武林盟主，中原的一切門派皆由其統(tǒng)領，九劍堂是名門大派，弟子長駐武林盟也實在不足為奇。只是這家伙會甘于在蘇澈面前俯首稱臣，還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蘇兄，你的客房我來安排，你跟我來便可?！碧K澈口氣平淡的說道，我猛的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的心臟怦怦而跳。

連默與薛鳴都驚訝的看向我，連默的眼中多了緊張和擔憂，薛鳴的眼中則是明顯的敵意。

我悄悄對連默打了個手勢，表示我不會有事讓他放心，轉身便跟著蘇澈走了。

蘇澈默然無語的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倒是很像童年時代經(jīng)常做的那樣，總是屁顛顛的緊隨其后。我看著他的背影，長長的頭發(fā)落在背心，隨著他的步伐不斷晃動，素白長衫摩擦作響，伴隨著腳步聲，如同心跳的節(jié)奏一般。

他的肩膀比以前寬了，個子也長高了一些，看上去結實了不少，步伐沉穩(wěn)而有力。他一向勤奮刻苦，自從做了武林盟主之后，想必是比過去更加努力的練功，從他的吐息步伐中便能感覺到他與以往的不同。

他還是過去的那個蘇澈嗎？

我心中默想著，不覺跟他走了很遠很遠的一段路程。待我回過神來，已是快到后山，那里是兩間小院，我同尹康的臥房。滿月當空，無人幽處，身邊的空氣仿佛還回蕩著昔日的暖意?？墒乾F(xiàn)在，淡薄的月色下，空蕩蕩的小院寂靜無聲，衰草在晚風中起起伏伏，發(fā)出寥落而凄涼的回音。

“其欣?！?/br>
前面的人突然站住了，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我：“其欣，還記得這里嗎？”

我如何會不記得。

當初三個活潑歡樂的少年身影仿佛又浮現(xiàn)在眼前。春日正好，風流年少。三十里浮劍山脈，何處不見三人的言笑晏晏。

當年師哥住在山莊的另一頭，師父臥房之后。而我和康兒每日都在這小院落之中，玩樂嬉鬧，無憂無慮，一年又一年。

那時的蘇澈還是個單純簡單的少年，每日都會到這里來同我們一起練功，甚至于照顧我們的飲食起居。

這里對我們?nèi)齻€人來說，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永遠難以忘懷的回憶。

我微微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當真馳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換?；厥壮啬吓f事，不堪重記。

蘇澈凝視著我，慢慢走到我的身邊：“其欣，這大半年來，你又去哪里了？現(xiàn)在又為什么會到這里，到少室山？”

一路的顛簸坎坷，查到的煙塵舊事，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見我沉默不語，蘇澈說道：“那天你一定要離開這里，說要去查清楚一些事情，否則一輩子都不得安生?！?/br>
“是的。”我坦然道，“我已經(jīng)查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只是……”我頓了頓，“只是……”

只是都是跟師父有關的事情，他利用了我，又殺了尹康，為了三十年前武林中的舊事……這讓我如何開口？

“你是在撒謊。”蘇澈的聲音很冷淡，“你離開了浮劍山莊之后，就又同容止危在一起了，不是嗎？”

我驚訝的抬起頭來看著他。

“你那時答應過我，會從此學好，會改邪歸正，不會再和男人在一起，不會再做出有辱師門的事。”蘇澈說，“可是你還是撒謊了。你從來就沒有說過一句真話，我從此后不會再相信你?！?/br>
我看著他一張英俊臉龐滿帶慍色和憤怒，張了張口，卻是找不到什么話來轉圜，只好澀澀道：“你以前也沒相信過我?！?/br>
蘇澈的話并沒有讓我感到太多的難受——我早已習慣，從伏魔山頂?shù)奈淞执髸螅冶悴粫偕萃麜腥诵诺梦摇?/br>
蘇澈仍然凝視著我，仿佛想從我木然的表情上看穿我的想法。我扭過頭，直直的看著地面——自己現(xiàn)在的這副尊容實在有點可怕，我總是很自覺的盡量避免正面對人。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回來，為什么會和連默在一起，為什么會來少林。但是我可以肯定，我同覺明方丈的談話，你們一定全部都聽見了?！碧K澈凜然說道，“所以，這次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