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勇氣拿著電腦在外面等他，問諾娜是不是并沒有死。她問他，為什么她師姐死不見尸，而她這幾年她仍然能收到諾娜的資助。顧清從他床邊那摞書里找到了諾娜的銀行流水，諾娜在1999年年底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足夠的錢存在那張卡里，并設(shè)置了定時轉(zhuǎn)賬。

最后的時候，她問顧清為什么。顧清哪里知道為什么，就像他不懂為何勤懇的夫妻要將自己兒子囚禁在室內(nèi)養(yǎng)成一個紳士一樣。

“你剛才和蘇珊娜談什么？”

“她有個工作上的問題想問問我。”

“為什么感覺她不高興呢？”

“可能……思路沒有我廣？”

顧清用這張臉說笑話更加可怕，里昂尊重他的努力，又在他懷里裝了一會兒鴕鳥。

“晚安?！鳖櫱鍖λf。

“爸爸，我的mama叫諾娜?！?/br>
“是?！?/br>
“那我的，我的親生爸爸叫什么？”

無論科學(xué)如何發(fā)展，該來的事情總會來，這是不可抗拒的因果，而這種因果也是科學(xué)最想預(yù)測的。孩子靠在他懷里瑟瑟發(fā)抖，卻沒有哭泣，仿佛等著斷頭的那刀。他已經(jīng)忘記了在他三歲的時候，他經(jīng)歷過這種坦白，而顧清也并沒有比上一次做的更好，哪怕他任何細節(jié)都沒有忘記。

“杰克?！鳖櫱遢p輕撫摸著孩子的后背。

“達西說你實驗室里有一對夫妻去世了，是他們兩個嗎？”

“是的。”

“蘇珊娜說她的師姐夫婦去世了，也是他們兩個嗎？”

“是的?！?/br>
“我討厭圣誕節(jié)?！崩锇哼煅手f。

“那我們以后就不要過圣誕節(jié)?！鳖櫱迦匀挥迷瓉淼牧Φ辣ё∷?。

“我討厭這個世界?！崩锇悍怕暱奁?/br>
“還有我在這陪著你?！鳖櫱鍖λf：“我也是你的爸爸，你也姓顧，也和我一樣有一棵玉蘭，我們雖然沒有血脈相連，但是我們生活在一起，也是親密的家人。”

“我討厭，討厭我……”里昂緊緊地抓住他的T恤。

“我愛你?！?/br>
“我不信！”里昂搖著頭哭泣：“你會愛你親生的孩子，蘇珊娜會給你生比我單純可愛的孩子?！?/br>
“你就是我的孩子，”顧清親了親他額頭，“你就非常單純可愛，我從第一次看見你就很愛你，是否親生并不重要，以后全世界都知道親生一點都不重要?！?/br>
顧清說了更多更多甜蜜的話，小孩還是哭了很久很久，比上一次他和他住的時候哭得還要久。顧清一直沒有想其他的事情，只是簡單地安撫著他。小孩似乎真的長大了，居然不會再哭著睡著，他停止哭泣的時候，一邊喝水一邊問顧清：“地上的是什么？”

“別人送我們兩個的圣誕毛衣?！鳖櫱鍐査骸耙﹩?？”

他點點頭。顧清拿過兩件套頭的毛衣，遞給里昂一件，然后自己穿了一件。紅毛衣上有一片綠色圣誕葉做的扣子，里昂在里面掙了半天，頭拿不出來，然后放棄了，只露出一個黑色的頭蓋，顧清自己穿完以后，幫他將扣子解開，把他放了出來。

“可以假裝一起拍照片嗎？”里昂問他。

“可以?！?/br>
顧清掀開電腦攝像頭，里昂湊過來，將頭靠在顧清肩上。兩個人穿著圣誕紅的毛衣坐在一起，不是一樣的人種，也有相似的感覺。

“爸爸，我還能叫你爸爸嗎？”里昂又一次撲到他身上哭了起來。

“我本來就是你的爸爸?！?/br>
“他們發(fā)生了什么？”里昂鼓起勇氣問。

“等你大一點，我再告訴你這件事好嗎？他們值得更深刻的紀(jì)念?！?/br>
“我是小孩，我會忘記的?！崩锇旱皖^說。

“一起出去逛逛嗎？”顧清問他。

“好?！?/br>
顧清給里昂帶了帽子，帶他出門。夜里的社區(qū)非常安靜，風(fēng)也不大，每家都亮著燈，煙囪上飄著線燈制成的煙圈。

“樹很漂亮。”顧清對里昂說。

里昂已經(jīng)看厭了的造型，因為這一句話又得到了他的注意。線燈排成的花朵黃燦燦的，有一圈蒙蒙的輪廓，比真的玉蘭花幼稚很多，像一個質(zhì)樸而虔誠的模仿者，但是能力欠奉。

他不是顧家的孩子。里昂傷心地想。他這么粗糙、狹隘的人不配做顧家的孩子。

“我推你蕩秋千，可以嗎？”顧清問他。

“好?！崩锇汗郧傻刈M秋千里。

“你已經(jīng)這么大了，你小時候坐這個秋千，因為太小，摔了出來，威利斯差點將樹連根拔掉?！鳖櫱鍖λf。

“他人呢？去了哪里？”

“柏林，他有自己要陪伴的人。”顧清心里過了下胡安，然后對他說，“就像我一樣，秘密工作很忙，但是答應(yīng)你回來過圣誕節(jié)，也是一定要回來的?！?/br>
“你出門了嗎？”

“是啊，我去了倫敦。”

“那你突然回來，格林教授抱怨了么？”

“沒有，但是禮物都沒有送給你?！?/br>
“她好兇啊?！?/br>
“嗯?！?/br>
“下雪了?！崩锇汉鋈粨P起了頭。

雪花隨風(fēng)而至。也許是神話中的那位禮物大王雪橇經(jīng)過卷起的風(fēng)浪，也可能是大自然覺得他們兩個人小心翼翼地相處太尷尬，為他們增加一點自然清新的話題。

“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了?！?/br>
“你能一直陪著我吧？”里昂轉(zhuǎn)過頭來看顧清。

顧清低頭看向他，輕輕地蓋住了他的眼睛。小孩的眼睛還帶著哭過之后特有的灼熱感，抿著嘴唇等待著答案。顧清很少有憂傷的情緒，但在這個時候，他非常憂傷，他甚至擔(dān)心自己會在睡著的時候看到這一刻。輕雪中他珍視的孩子坐在墜滿玉蘭燈花的秋千上，又一次得知自己身世的孩子略帶祈求地仰著頭耐心詢問。

顧清輕輕摸了摸他的睫毛，準(zhǔn)備開口騙他。他經(jīng)常將他當(dāng)成一個思想上的大人，這一次，他要全心地將他當(dāng)成一個小孩子。

“我的要求太多了，”不等他開口，顧清手掌下的眼睛眨了眨，“到我長大，可以的吧？”

“當(dāng)然?！鳖櫱鍛n傷到快要心碎，他點點頭，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聲音：“我一直陪著你?！?/br>
“我很快就會長大的，長大后就會成為一個紳士，會一直保護你?！?/br>
有淚流過顧清的掌心，他馬上從秋千上抱起再次哭泣的孩子，給他裹上羽絨服，從院子里走了出去。他覺得找家庭教師以及過圣誕節(jié)的主意都糟透了，連同他身后的屋子也糟透了，沒有任何留戀的必要。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最后好虐。（我這個虐點奇怪么？）

第19章第十七章

雪越下越大，肩頭的小孩子縮在羽絨服里慢慢睡著了。身無分文的顧清抱著他在街上走了一會兒，竟然不知道該去哪里。街上的商鋪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顧清看了看亮著光的自動ATM廳，敲了敲一間私人畫廊的門。

這個畫廊是一個退休的畫家開的，里面是他和他朋友的畫作，他經(jīng)常帶小時候的里昂來，他喜歡一幅一直沒有售出的靜物油畫，每天都要來數(shù)一遍上面的水果。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