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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老骨頭什么都不怕?!?/br>“您不老?!?/br>“別,”銀發(fā)的男人回過頭,語氣也是格外認真,“你師父胡安已經(jīng)死了,我也活不久。”顧清雙臂交叉靜靜地看著他。威利斯今年五十歲,除了短而亮銀發(fā)和過于龐大的體型,其他方面都只是個普通的白人,并不會引起過多注意。但對顧清來說,他是特別的。威利斯是他師父的副手,陪伴著他的師父從生到死,陪伴著他長大。他知道有關(guān)胡安的幾乎所有事情,也知道蓋亞的秘密,是他和他師父最為難得的……朋友。朋友,對蓋亞來說,已經(jīng)是和這個世界最緊密的個人聯(lián)系了。“這個眼神,你快看看我衣服是不是凍成冰了?”他笑著轉(zhuǎn)過身。“沒有,上面只有汗?jié)n?!鳖櫱逭J真地看了看。“你在接回他之前,去了胡安的葬禮。”威利斯垂下眼簾,“有人說了什么嗎?”“沒有。”顧清回答:“你知道的,過了四十歲,蓋亞就會漸漸失去所有的記憶。胡安死的時候,已經(jīng)五十歲了?!?/br>“已經(jīng)五十歲?”威利斯抖了下肩膀,“監(jiān)獄里販毒的都能活過那個歲數(shù)?!?/br>“我翻了記錄,他是最長壽的蓋亞?!?/br>“連你都不記得?”威利斯不甘心地問了一句。“我是他死亡聯(lián)系人,僅此而已?!?/br>“你有沒有——”“威利斯,”顧清將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我看到你也去了,還看到你詢問了養(yǎng)老院里的工作人員,也知道你將他死后的東西都帶了回來。上面如果有任何和我們兩個相關(guān)的事情,你可以查閱到。”威利斯仿佛被帶刺的鞭子抽中了脊骨,肩膀又一次提了起來。“他如同每一任蓋亞一樣,默默地生活然后獨自死去,”顧清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我將來也是一樣。”“我只是希望,他和你都能多活一段時間,他和你的貢獻活到一百歲都是應(yīng)該的吧!”威利斯的頭發(fā)氣得抖了起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如果記得的話,會感謝你,是你這些年不斷的努力讓他活到了五十歲。”顧清壓著他的肩膀,看著他平靜下來,然后將手拿開。風(fēng)從威利斯開著的細縫中穿過,將乳白色的門吹開,淺藍色的窗簾鼓起,露出外面明媚的日光和一叢叢的雜草。床上的小孩沒有任何遮擋地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他沒有被他們的短暫爭吵弄醒,仍舊睡得香甜。“如果我們沒有去他的葬禮,”威利斯看了一眼里昂,“也許能來得及阻止這次事故?!?/br>“也有可能我們兩個死在了這次事故中。”顧清緩緩地說:“一件事情有太多種看待方式,如果你將去參加胡安的葬禮當成錯誤,那么這個孩子就是錯誤的后果之一?!?/br>“最不耐煩聽的就是你們這些如果,仿佛每一個都已經(jīng)展開成了平行世界。”威利斯瞟了顧清一眼,“你已經(jīng)為他想到多少個‘以后’了?”“只有一個,”顧清看著里昂說,“我希望他能成為第一個站在星河里的人。”“搞不懂你。說了這么久,”威利斯奇怪地問,“他怎么一動不動?”“有睡覺不喜歡動的人。”“沒聽說哪個小孩是那樣的。”威利斯腳下不動,皺著眉不停向屋子里比劃起來,“進去,快進去看看?!?/br>顧清聽從他的話走進了屋里。那個孩子手折疊在肚子那里,小小一團,燒得臉通紅?!鞍l(fā)燒了,叫個醫(yī)生。”顧清對威利斯說。他將自己的袖子挽起來,然后將里昂抱在懷里晃了晃:“里昂?!?/br>懷里的孩子一直沒有知覺,仿佛死了一樣。顧清側(cè)頭聽了聽他的心跳,繼續(xù)喚他的名字。“中國話,你在叫魂嗎?”威利斯打完電話站在門口問他。“他叫不醒?!鳖櫱灏櫭颊f。“之前發(fā)生了什么?”顧清將前幾個小時的事情簡潔地向他講述了一遍。“所以,你不僅給他喂不知道熟沒熟的牛排,而且還對著一個獨自度過半個月的小孩說‘他的父母死了’?!蓖拐f到一半,換了另外一側(cè)門框靠上去。“那是事實;他向我詢問了?!鳖櫱逡粋€一個問題地回答,“牛排是熟的?!?/br>“一個小孩真的能承受得了這么多?”“你進來?!?/br>“我還沒進過胡安的臥室呢!”“我請你進我的臥室?!?/br>“好吧?!蓖棺哌M了臥室,上下看了看:“別的不說,就你床側(cè)這些書,隨便一本硬殼書,掉下來都有可能給他腦袋砸出一個洞?!?/br>“書都是扣在暗槽里的,不會輕易掉下來。”“吃飯呢?上學(xué)呢?課外輔導(dǎo)呢?你和胡安這種人真的能帶好一個孩子嗎?”威利斯一氣說了很多,“真的,為了他好,你還是讓別人來帶他吧?!?/br>“醫(yī)生為什么還不來?”顧清問他。“你為什么比胡安還要固執(zhí)?”“不是固執(zhí),是責(zé)任?!鳖櫱鍖⒗锇狠p輕放回床上。“顧清,”威利斯叫住了他,“再考慮一下,我可以為他找到更好的教育環(huán)境。”“比我?”顧清回頭笑了一下。“你是在笑,還是要用這個表情殺死我?養(yǎng)育一個孩子可不是依靠科研能力完成的,”威利斯嘆了口氣,“有時候還會成反比?!?/br>“我現(xiàn)在不會放棄他,”顧清認真地說,“我跟著胡安不是也安全長大了么?”“不是我吹牛,”威利斯說,“如果沒有我,你真的不可能全尾全須地活到這么大?!?/br>“醫(yī)生到門外了,”顧清說,“請您去接他一下好嗎?”“你用這種冷冰冰的聲音說話,我怎么敢說不去呢。”“威利斯,謝謝你。前些年胡安離開的時候,讓我告訴你?!?/br>粉紅色的胖胖背影絲毫未停,點頭的樣子也盡是敷衍:“死了再告訴別人,沒什么意思。”第5章第三章里昂清晰地記得自己做了很多夢,有關(guān)父母,有關(guān)無法離開的溫馨的家,有關(guān)他來的路上那些從未見過的風(fēng)景。他記得顧清對他說,還好沒有浪費時間找你;離開地下停車場的時候,他有點傷心也有點興奮;到達這里的時候,他還有點莫名的害怕。他想記住每件事,可那些事似乎離他越來越遠,黑發(fā)的母親和身材魁梧的父親,他們似乎也越來越遠,遠到看不清臉,遠到變成一個固定的圓點。他覺得很累,腦海中有很多事情,但是在睜眼看到顧清那張嚴肅的臉時通通忘光了。顧清臉上的胡茬已經(jīng)剃干凈了,但是并沒有讓人覺得變年輕好接近,更像失去了積雪覆蓋的巨型冰山,愈發(fā)冷酷逼人。里昂猛地坐起身,垂頭道:“對不起,是不是已經(jīng)吃早飯了?”“你睡了一覺,”顧清盯著他道,“醫(yī)生給你開了藥,可是如果你再不醒,我就要叫人來給你打針了?!?/br>“我醒了,不需要打針,你也沒有浪費時間找我。”顧清頓了頓,按住了他的額頭:“我當時就是隨便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