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源看著那些擦肩而過的行人兩眼無神的樣子，往梁泉身邊又靠了靠。

尋到李家那條巷子時，正好天邊最后的殘陽也消失了，李家門口的兩盞紅燈籠搖搖晃晃，只照亮了門前那一小處地方。

梁泉上前敲了敲門環(huán)，顧清源又叫了幾聲，好半會才聽到里面有人腳步聲挪來，吱呀一聲打開了門。顧清源小道士當(dāng)即驚叫了一聲，躲在梁泉身后不肯出來。

那開門的人半露出一張臉，頭發(fā)披散，眼睛發(fā)著紅光，看著更似黑夜中的怪物。

梁泉按住顧清源的手腕，輕聲道，“莫怕，只是紅燈籠照耀?！彪m是這么說，他眉頭微蹙，似是想起了什么。

那人木然說道，“你想尋誰？”他聲音雖遲鈍，但眼睛有些神采，正緊張地看著前后，像是在防備著什么。

“李家李清河?！绷喝獌墒直?，拱手道，“貧道乃是來尋家?guī)煿嗜?，不知李清河可在此？?/br>
那人眼睛清亮了些，把半掩的門打開了，“我就是李清河，你們是誰？”

梁泉微笑，“家?guī)熍c你有舊，此次特來助你?！?/br>
李清河嘴唇一顫，臉色更加蒼白，像是想起了些可怖的事情，“你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何事？”

梁泉看著李清河身后的人影，“略知一二?！?/br>
話音剛落，他扯著李清河搭在門上的手腕，用力一拉，同時右手伸入包袱取出符咒，抬手一撒，“定！”

李清河驚魂未定地看著距離他剛才位置只有半步的人影，顫巍巍地說道，“父親——”

那黃符虛空漂浮在一人頭頂，定住了他的身形。那人雙目無神，雙手成弓形，像是要撕扯著什么，看起來更似邪物。

李清河終于忍不住哭起來，他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年紀(jì)，平日里只知道懸梁苦讀，突遭這場變故，一個人苦撐了數(shù)月，終于有人知道他的遭遇，可不是心境崩潰，狠狠哭了一場。

好半晌后，李清河這才用袖子擦了擦臉，“讓兄臺……道長笑話了，實(shí)在是這數(shù)月一直無人相信我說的話，讓我一直以為是我得了失魂癥，沒想到竟是真的如此?！闭f到最后，這清秀書生有些苦笑。

他把事情緣由娓娓道來，原來數(shù)月前，李清河開始發(fā)現(xiàn)，這里每到了晚上，小城內(nèi)的人就開始失去理智，會抓那些正常的人，而正常的人被抓撓后，晚上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

李家原本是屬于正常的，可李父偶然被門房給抓撓了后，很快就剩下李清河一人。

面對著白日正常，夜晚發(fā)瘋的家人，李清河著實(shí)苦惱難受，而且每到夜里，他需要躲避的可不止李家的人。只是不知為何，他即使被抓撓了也不會出事，可每夜這些人還是會圍過來，那架勢差點(diǎn)沒逼瘋李清河。每天夜里幾乎不能眠，四處躲避這些追蹤的人。

李清河抱著顧清源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就算我不會出事，可他們那虎視眈眈的模樣，我都怕他們生吃了我……”

梁泉道，“這些普通魂魄的生力被不斷汲取，虛弱到一定程度后就會被人所驅(qū)使，夜晚里最是容易使喚的時候?！?/br>
“可他是怎么回事？”顧清源迷惑地說道，總不可能整個小城都出事了，就只有李清河一人福大命大。

梁泉看著那門口被定住的李父，面目猙獰，雙眼無神，那看起來更像是傳說中的鬼怪。

這已經(jīng)是活死人了。

梁泉搖頭，看著李清河說道，“所有人都中招了，只是體質(zhì)問題才導(dǎo)致爆發(fā)的時間不同。”

李清河該是做了某件別人沒做過的事情，又或者，他沒有做過某件別人都做過的事情。

第6章城隍

李清河帶著梁泉和顧清源兩人進(jìn)了李家，一路上所有襲擊過來的人都被梁泉用符給定住了，顧清源看著梁泉跟不要錢一般地貼符，羨慕地說道，“梁師兄好厲害。”

梁泉在前面戒備，聞言低低笑道，“我可以教你?！?/br>
“真的嗎？”顧清源小道長眨了眨眼睛，亮晶晶地看他，開始幻想日后手捏神符，飛天遁地的日子，然后眼巴巴等待著梁泉的傳授。

“先從每天一千張符練起?！?/br>
顧清源：“……”

旁聽的李清河：“……”

梁泉不經(jīng)意地說道，“家?guī)熣f過，練符先練速，免得到時候掏出來死在畫符的時候，豈不是很慘?！蹦呐滦r候沒靈力，梁泉每天練符也是一千張，就當(dāng)描個樣子。

這么些年來他最終弄出來各種稀奇古怪的符，倒也是托了這習(xí)慣的福。

“可、可是練符很費(fèi)力氣……”顧清源感覺受到了沖擊，有了靈力后，哪怕畫符失敗都要耗費(fèi)精力，一千張宛如個天文數(shù)字。

梁泉先入了李清河指點(diǎn)的屋，看了一圈后才讓他們進(jìn)來，“習(xí)慣成自然，倒也沒什么了，最開始也就是從睜眼練到睡前罷了?！?/br>
罷了罷了罷了……

顧清源萎頓了，道從腳下起，果真沒有捷徑。

李清河坐在椅子上，急切地看著最后關(guān)門的梁泉，“梁道長，剛才你說他們被人吞噬生氣，是何意思？”說出那個字時，李清河的臉色很難看。

梁泉看著李清河道，“天底下總有人以為，缺什么補(bǔ)什么。自己沒有，便往他處尋。眼下這小城內(nèi)的人都成了活死人，而你之所以被驅(qū)趕，或許有人想要你的魂魄。你的生辰八字比較特殊，又是誕生于兵禍中，這些人想驅(qū)使你離開這座小城。只是沒想到你生性堅韌，倒是撐到今日?！?/br>
顧清源看了眼李清河，“梁師兄，他是不是那種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奇特命格，所以才會被盯上？”

李清河也眼巴巴地看著梁泉。

梁泉搖頭，把包袱放到桌面上，“恰恰相反，他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又遇兵禍，是至剛至陽的命數(shù)?！?/br>
初見時，顧清源看到的是披頭散發(fā)的李清河，梁泉卻仿佛看到了一輪半掩在云中的太陽，這李清河的命格極好，這些特殊的命格往往用在偏門中，有著大用處。

不過他那時還看到太陽中摻雜了點(diǎn)點(diǎn)陰氣，倒是有些奇怪。這樣的命格該邪魔不擾才是。

李清河這樣特殊的命格，如果能作為陣心，亦或者抽出魂魄注入法器中，將會極大增加威力。

李清河聽完梁泉的解釋，臉色也沒有好多少，“我自幼在這里長大，怎可拋棄父親離開?！彼恢敝雷约菏潜皇震B(yǎng)的孤兒，可李父對他甚好，李清河怎么可能拋棄他不管。

梁泉頷首，正是他這樣的心思，方才救了他一命。

“此處有城隍庇佑，jian邪不入，因此他們只能引你出去加以謀害，倘若你不離開，便不會有事?！?/br>
李清河聰慧，立刻從梁泉話中推斷出反話，“他們目標(biāo)是我，如果我不出去，豈不是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