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武器裝備已然耗費殆盡。論體術(shù)，亦非面前男子的對手。故直言不諱，君衡大可出手，報廢這具身體。反正失聯(lián)前的數(shù)據(jù)，應(yīng)該已經(jīng)傳回技術(shù)中心。加上云端存儲的原始參數(shù)，大不了，從頭來過。

“曜會的命令，也只是將你擊落?！?/br>
至于墜毀后是生是死，不在此次任務(wù)的范疇之列。令君衡啼笑皆非，這便是老東西們制造出來的終極兵器？冷然譏誚，任務(wù)完成，之后便是他的自由活動時間？卻不想對方歪頭，認真思考片刻，淡淡頜首：“可以這樣理解？”

在曜會尋到他，或是自行回到基地前，確是他的自由活動時間。令君衡無言以對，老東西們在搞什么鬼？當(dāng)「α」端詳他良久，伸出食指，宛若模仿他熟諳的某人，換語氣，正兒八經(jīng)地提議，背他去尋水源，因是傷殘人士，斷不能置之不理。因他用詞不當(dāng)、頓感內(nèi)傷之余，狂戰(zhàn)士腹誹，這曜會是不是新近接納了一個道貌岸然的白左，惺惺作態(tài)，給他植入相關(guān)理念，卻未引導(dǎo)實戰(zhàn)中，對敵人仁慈，等同對自己殘忍？見君衡無甚反應(yīng)，「α」又歪了歪腦袋：“你不需要我的幫助？”

本就是撿回來的命，此間亦無威脅。遞來的橄欖枝，豈有不接之理？

道了聲謝，便躍上人形兵器的后背，卻之不恭。后者掂量了一下，直截了當(dāng)，道出君衡的體重。令狂戰(zhàn)士無奈：“個人隱私，能不能尊重一下？“

若對姑娘家這樣。指不定會被打死。

「α」點頭，女人心海底針，是有這么一說。因在荒漠地帶，又禍不單行，于離開遺跡、進入沙漠后不久，再度遭遇黑風(fēng)暴級別的強沙塵暴，只能躲回那座頹垣敗井的古城。打開傳感器，探測到附近有地下水，索性深入地底，解君衡的燃眉之急后，便各自倚在一方頑石。本待沙塵暴過去，再做打算。卻未料想君衡未有閑著，試圖修理手腕上損毀的通信終端，令「α」費解，本就身處GPS信號都不甚穩(wěn)定的沙漠，兼之先前小型核爆產(chǎn)生的電磁脈沖，會使周邊通信系統(tǒng)崩潰。故而，即便是君衡所著戰(zhàn)甲性能優(yōu)越，助其脫險。但至少通信設(shè)備損毀不可逆，又何必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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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東西們想必也沒教你，不到生命體征完全消失的那一刻，絕對不能放棄吧？“

想當(dāng)年，那些高高在上的元老，為了將他錘煉成單兵作戰(zhàn)能力最強的狂戰(zhàn)士，諸如捆綁手腳，扔進急流。身無一物，獨闖未經(jīng)勘探的原始叢林，習(xí)以為常，已成本能——不到黃河心不死。略略自嘲，除非身首異處，再不能動彈。否則就甭指望他消停。定會想方設(shè)法，逃出生天。令「α」明了他緣何如此之余，又不解人類對于生死，為何這般看重？

“出生，不就是走向死亡嗎？“

☆、第5章

既定的結(jié)局，在所難免。委實不明困頓掙扎，還是囿于生活的泥沼，周而復(fù)始，庸碌一生，又是何必？

“每個人在世上停留的時間都如此短暫，為何還要處心積慮，讓自己過得不快活？”

這是他們?nèi)祟惞J的大作家毛姆所言。君衡卻是不置可否，微微冷笑。且不說這位作家出身上流社會。父親是巴黎有頭有臉的律師，縱是雙親貌合神離，童年寂寥凄清，仍不曾體味人間疾苦。即便成名后，措辭犀利，洞徹人性，那也是看透有錢人的嘴臉：“至于平民百姓，為何自討苦吃……”

生存需要，別無選擇。

“給你灌輸生死觀的元老，大抵還說過，這樣的生活毫無意義吧？”

同歷史上那個何不食rou糜的傻瓜皇帝如出一轍。認為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shù)十年。與其狗茍蠅營，碌碌無為，還不如犧牲小我，將有限的資源讓給有價值的人。

“至于何為價值……”

擁有優(yōu)秀的基因，生來高人一等?；蚴翘熨x異稟，功在千秋的英才，方有資格活在世上。

“笑話?！?/br>
縱是按著他們未曾宣之于眾的念想，苦心孤詣，締造的“最接近于神明”的人類，亦覺這理念可笑至極。且不說那些英才，如驍勇善戰(zhàn)的老頭兒，都因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死于同僚之手。單論元老們的家族，出了多少以權(quán)謀私的紈绔，禍國殃民。就能因為所謂的高貴血統(tǒng)，赦過宥罪？

“讓這些人貫徹「Noah」計劃，大開殺戒？你覺得合理？”

即便后臺程序是元老們按照「Noah」計劃度身定制。但從先前的對話中，可知一些元老虛偽本性使然，多此一舉。故因勢順導(dǎo)，讓「α」自行分析數(shù)據(jù)。亦如君衡所料，AI小哥半歪著腦袋，凝怔良久，終是開口：“不公平?！?/br>
但又耿耿于懷，凡人的生活，確實無趣？君衡淺笑。那些老東西，潛意識里還真當(dāng)自己是神明，高高在上？云淡風(fēng)輕，告訴無所不知，實則一張白紙任意揮毫的人工智能體，九重天上的神仙，也是一般無二，按部就班。

“人這一生，興許平庸。“

身后，大多水過無痕，籍籍無名。但鍥而不舍，竭盡所能，勉力過好每一天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有些趣致，也是在生活的點滴之間。”

如他退隱后，蝸居返樸。效法二十世紀中葉，高科技產(chǎn)物尚未普及的格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反是感受到人與人之間距離拉近后的溫暖：“有些成就感，看似微不足道?！?/br>
比起老頭兒那樣的豐功偉績，更是天壤之別。但那又如何？

“可以收獲喜悅，催人奮進，足矣?！?/br>
雖如「α」所言，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便步向死亡，終不可幸免。但沿途風(fēng)景，不論一碧如洗，惠風(fēng)和暢，還是飽經(jīng)風(fēng)霜，大雨滂沱，皆是獨一無二的體驗。

“哪怕出生這個過程，都是你們AI無法感同身受的，不是？”

自誕生伊始，AI體便已雋永，一塵不變。感情這一戰(zhàn)爭中理當(dāng)摒棄的物事，于現(xiàn)實生活中，又能催生絕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如母愛……”

先前在市集中，旁觀一個年輕女孩為人母前，對小孩子興致索然，甚至厭煩。但懷胎十月，一朝錐心刺骨的分娩之后，倒是因著血緣至親的紐帶，對孩子視若珍寶：“為母則強的例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br>
縱以「α」存儲的算法，難以評估這位女士的腦回路緣何在生產(chǎn)前后南轅北轍，但為人父母，于天災(zāi)人禍到來之時，以血rou之軀，為孩子保駕護航的先例，確實不勝枚舉：“不過換而言之，不是不自量力么？“

AI行事，只以數(shù)據(jù)為準(zhǔn)。哪怕曜會交代的任務(wù)，成功與否，亦取決于天時地利，順其自然。無謂勝負，更無執(zhí)念。故而費解人類如此看重生死，緣何又在千鈞一發(fā)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