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傳位給我六哥嗎？”

謝青環(huán)顧四周，確定并未有人能聽到兩人的談話。他直視著楚琮的眼睛，坦然道：“七王爺慎言，先帝不傳位給陛下，還能傳位給何人呢？”

謝青說的，其實是假話。文帝的遺詔之中，傳位給了七皇子楚琮。他當(dāng)初看到那份遺詔的時候，好似被雷劈了一樣。他清清楚楚的記得，書中的劇情明明是傳位給了六皇子楚瑜。接著，他和楚瑜偽造了一份詔書。詔書上的玉璽大印，是他和楚瑜一同蓋下的。雙手交疊的溫度，仿佛還殘留在他的手上。

原來的那份詔書，已經(jīng)被焚毀了。而楚瑜，也坐上了帝位。楚琮，成了一名閑散王爺。楚玨雖然也被封了王，但被圈禁了起來。

所有的事情，已經(jīng)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楚琮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樣了，不如讓秘密永遠成為秘密。

“好好好！”楚琮連說了三個好字，策馬而去。他真正想知道的，其實并不是真相，而是謝青對他究竟有沒有一點往昔的情義。果然，在謝青心中，他是遠遠比不過自己的哥哥的。

謝青回到家中，恰逢蘇寄梅提著一壺酒來拜訪他。

兩人就在院中的石桌旁對飲起來，一杯一杯又一杯。

蘇寄梅是個千杯不醉的主，幾杯下去，旁若無事，謝青卻是酒氣上臉，面色微紅。

謝青知道自己已經(jīng)薄醉，便放下酒杯，不肯再飲了。

蘇寄梅沒有醉，但借著酒氣，有些平時不能說的話，此時就可以說了，因為酒氣消散之后，就可以把說過的話推作酒醉后的胡話。

“我就知道你會當(dāng)上丞相，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位極人臣之相?！碧K寄梅一張嘴，酒氣直噴到謝青面上，“不過，子衿啊，勞形案牘，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謝青反問道：“寄梅，蕭條方外，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蘇寄梅逞強道：“我一介白身，自在逍遙，哪里不好。”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謝青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你，我，每一個讀書人都做過這樣美夢?！?/br>
蘇寄梅搖了搖頭，“我是不成的，你說不定可以?！彼?dāng)然做過這樣的美夢，可他也知道自己實在不是安邦定國的料子，那一點小才，頂多在楚樓秦館中寫寫詞曲。

“我嗎？”謝青笑了笑，笑容里充滿了復(fù)雜的意味。他低下頭，沉默良久，忽然道：“寄梅，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其實都是故事里的人呢？”

“寫故事的人，未嘗不可能是另一個故事里的人?！碧K寄梅隨口道，他早就習(xí)慣了自己這位好友腦中的奇思妙想，所以并未把謝青難得的酒后真言當(dāng)真。

謝青笑出了聲，“說的也是?！?/br>
蘇寄梅喝完了酒，拒絕了謝青的相送，搖搖晃晃的走了。

入夜，謝青乘著一頂小轎，進了皇宮。

楚瑜雖然稱帝，卻并沒有一位佳人入主椒房。然而，當(dāng)謝青走入椒房宮時，宮內(nèi)煥然一新，空氣里彌漫著花椒的氣息。

謝青看到立于床邊的楚瑜，笑道：“今夜是陛下的椒房之喜嗎？”

“今夜是你我的椒房之喜?！背さ淖笫掷×酥x青的手，右手將一個酒杯遞給謝青。

謝青接過酒杯，“陛下……”

“今夜，你還叫我陛下嗎？”楚瑜拿起另一個酒杯。

“懷瑾。”謝青叫了楚瑜的表字。

當(dāng)楚瑜還是一個皇子之時，他聽得最多的稱呼是“殿下”；當(dāng)他成為皇帝之后，他聽得最多的稱呼是“陛下”。只有謝青一個人，會叫他“懷瑾”。也只有這一個人，光憑一個稱呼，就能撥動他的心弦。

“子衿?！背つ抗庾谱?，“和你相遇，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事?！?/br>
“我，又何嘗不是呢?！敝x青與楚瑜目光交匯，彼此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無限情意。

兩人飲過交杯酒，抱在了一起。

謝青向來不喜歡和人有身體接觸，但是楚瑜是不同的。楚瑜的身體，仿佛對他有著特殊的吸引力，讓他總想和楚瑜黏在一塊。

楚瑜撫摸著謝青的后背，“我想過了，我不立后，也不娶妃，就在宗室里挑一個孩子，立為太子?！?/br>
“你這么說，想必是有屬意的人選?！敝x青對楚瑜說不上了若指掌，但對他的心意，總能猜出幾分。

楚瑜點頭，“是的，我看七弟和你jiejie的孩子就不錯?！?/br>
“楚嗣音么？”謝青見過那個孩子幾面，確實聰穎過人，練達明禮。

“他身上既流著楚家的血，又流著謝家的血?！背ぶ詫僖獬靡?，除了楚嗣音本身不錯之外，血統(tǒng)也是一個重要因素。他和謝青不會有孩子，讓一個流著楚謝兩家血液的孩子成為太子，就好像楚嗣音是他和謝青的孩子一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這些話，平時說也可以。如此良夜，你打算就這么浪費了么？”謝青輕笑道。

“自然是不能浪費?！背ぐ阎x青打橫抱起，扔在了床上。

床上的簾幕被人放了下來，隔絕了纏綿旖旎。

一對龍鳳燭燃燒著，成雙的影子映在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