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萱此時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了，她伏在桌上難過的流著淚，只要一想到日后再也見不到阿公，整個人仿佛都被掏去了一大半，無法接受。

    ******

    黃鶴樓上，李白還在與孟浩然望遠(yuǎn)閑聊，旁邊的小船停在岸邊，船家很有耐心的等著客人上船。

    “如此一別，再見不知何年，浩然不禁多言幾句，李郎切記勿忘初心。”

    李白為孟浩然斟了一杯酒，笑道：“先生的話，太白謹(jǐn)記，且飲了這杯酒，為先生送行?！?/br>
    孟浩然接過一飲而盡，將酒杯往外一擲，朗聲道：“李郎不若作首詩送與我罷？”

    李白看著四周春意盎然的景色，以及氣勢磅礴的長江莊景，悠然道：“先生還未告知某去向何處。”

    孟浩然淡淡一笑：“廣陵，聽說那里的景色也甚為吸引人，這時光轉(zhuǎn)眼即逝，不可浪費啊。”

    李白低頭思索片刻，忽而回到桌上，拿起筆一揮而就。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

    孤帆遠(yuǎn)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孟浩然拿起來讀了兩遍，連道了好幾遍的“好”，又指著后兩句：“李郎此番描述，竟讓我也有種自己送自己的錯覺了。罷了罷了，總歸都是要離去的，早些走了還能尋個落腳的地方，李郎，就此別過罷?！?/br>
    李白心中雖然不舍，但也不是那等婆媽之人，于是親自送了孟浩然上了船，將寫好的那首詩交給孟浩然：“先生若是不嫌棄，可留著做個紀(jì)念?！?/br>
    孟浩然收了，卻沒有再說什么，他朝李白揮了揮手，船家吆喝一聲，緩緩離了岸邊。

    孤船愈行愈遠(yuǎn)，轉(zhuǎn)眼只剩一個黑點，再也看不清，李白呼了口氣，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道：“出來吧，可是娘子派你來的？”

    他早就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一直跟著自己，一副想上前又猶豫不決的樣子，想來想去也只有許萱會擔(dān)心，派人跟著自己了，想起許萱，李白與好友離別的情緒方才好受了一些。

    果然，那小奴聽了此話走了出來，李白笑盈盈的看著他道：“娘子可有囑咐你些什么？”

    那小奴行禮后，將許萱的話說了，李白不解道：“回去？這才來了兩日......可是家中發(fā)生了大事？”

    那小奴不敢妄言，支支吾吾，李白心道不好，急忙往回趕去。

    “娘子？”李白推開房門，見到的就是許萱?zhèn)挠^的模樣，當(dāng)即什么也顧不得了，忙上前摟住她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哭成這樣？快些緩緩氣。”

    許萱捂著胸口，有心說什么，卻斷不成句的，李白聽了半天也未能聽懂，只好轉(zhuǎn)而去問一旁跟著流淚的朝青。

    朝青哭道：“今兒個一早家里人來了信，說是......老郎主不大好了?！?/br>
    許圉師？

    李白當(dāng)即也怔愣在了原地，怪不得許萱?zhèn)某蛇@副模樣，他雖與許圉師相處時間不久，但對這位前宰相十分敬重和崇敬，心里自然也是十分難過的。

    “娘子......”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許萱，其實許多道理許萱也是都懂得，比如人終有一死，再比如死也是另一種解脫，然而只要涉及到自己最親近的人，這些道理都變得無用，只恨不得用一切方法來留住心里重要的那個人。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余下的只有鋪天蓋地的悲痛和哀拗。

    許萱現(xiàn)在一直在后悔，若說后悔不該與李白出這一趟門，又該傷了李白的心，況且她也是自愿的，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發(fā)生，可是怎么會就這樣巧合，她連最后都不能多陪陪阿公，她無法抑制自己內(nèi)心的難過，一遍遍的想著自己應(yīng)該陪著阿公身邊，陪他度過最后那點時光。

    “我不孝......”許萱嗚咽著，伏在李白的懷里痛哭著，如若真的沒能見到許圉師最后一面，她該多悔??！

    第41章 情不極兮意已深（九）

    回去的路變得格外的漫長, 每一刻都是煎熬, 曾經(jīng)的回憶無法抑制的涌現(xiàn)在腦海里，一幕幕熟悉的畫面閃過，最后定格在臨走前許圉師那張慈眉善目的笑臉, 許萱愈發(fā)的愧疚和難過。

    李白將許萱抱在懷里，胸前被她的淚水浸濕了一大片, 從聽到許圉師不大好的消息之后, 她就一直沒有停過流淚，他輕輕將埋在胸前的小臉抬起，面龐愈發(fā)的慘敗, 襯得一雙大眼睛通紅，淚水大顆大顆的滑落。

    見她這副模樣, 李白手足無措，忙拿袖子給她擦眼淚，擦了許久都擦不凈, 又著急又心疼, 小心哄道：“莫哭，眼睛都腫了......”

    許萱兩手緊緊攥著李白的袖子, 從未有過的慌亂和無助, 應(yīng)她的要求，馬車走的很快, 她又哭了許久，顛簸了這一陣子，此時胃里傳來陣陣的嘔吐感。

    “快些回去......”許萱握住李白的手, 顧不得身子的不適，她此時只希望能夠早些趕回安陸，如果許圉師真的......她希望能見他最后一面。

    “好，但是最快也要一天半，你的身子不能出差錯，晚上還要尋住處，一定要休息好才有力氣趕路?！崩畎拙o緊回握許萱的，打算到了住處給她吃點安神的藥，否則她的神經(jīng)一直處于緊繃狀態(tài)，根本不可能休息好，身體也會吃不消。

    許萱聞言卻連連搖頭，懇求道：“我們連夜往回趕好不好，不要停了，我怕......”怕回去太晚來不及。

    李白猶豫了一下，忽見許萱捂著胸口干嘔了一下，不贊同道：“不行，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阿公身邊還有父親他們，還有郎中，若是阿公看到你因為他而病倒，他定然也會很擔(dān)憂的?！?/br>
    許萱執(zhí)意要回去，她哭道：“可是如果，萬一回去晚了，阿公見不到我......”

    李白當(dāng)然明白許萱怕的是什么，他伸手捏住她瘦削的小下巴，讓她直視著自己，緩緩道：“我知道，但是現(xiàn)在對于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我同意也很擔(dān)心阿公，但是現(xiàn)在我更擔(dān)心你，娘子，我希望你能好好地陪在我身邊?！?/br>
    許萱忽然就停止了哭泣，她怔怔地看著李白，幸好，在她最難過的時候還有他陪著她，替她張羅一切，否則只有她一個人，理智被占據(jù)，六神無主的她當(dāng)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