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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面上頓時有些窘迫,慌忙下床穿鞋,去院子里喊謝雨,又小心地敲了敲門,將兩人帶到了謝大爺屋里。瞧見何大娘,梁秋仍有些難為情,低著頭看著腳尖,謝雨倒是一副坦蕩的模樣,笑著喊:“爹,娘……”,何大娘笑著應聲,謝大爺仍是那副模樣,看著謝雨額角的紅包,啐了句:“俺可沒有你這沒出息的娃子?!保f完給何大娘使了個眼色。謝雨笑著又喊了一聲謝大爺,謝大爺這回倒沒反駁,何大娘清了清嗓子,看著謝大爺,道:“爹娘也不是不允你倆在一處……”,何大娘說完這句,看謝大爺沒有發(fā)怒的意思,才繼續(xù)開口:“只是要叫外人知道了,雨娃子出了事,爹娘也活不成了……”,何大娘說完又看了一看謝大爺?shù)拿嫔?,見他扔抽著卷煙,這才松了一口氣。謝雨看著何大娘的眼睛,眼睛一轉,就明白了意思,笑著跪了下來,道:“不會叫外人發(fā)現(xiàn),俺惜命著哩?!?,梁秋也跟著跪了下來,謝大爺這才看他們,仍是別別扭扭的,語氣卻軟了不少:“犟驢,也不知像的誰?!?/br>何大娘一瞧便曉得這事準好了,順著謝大爺?shù)脑挷缃樱骸跋裎蚁裎伊ǎ车膬鹤硬幌癜诚裾l?!?,說完趕緊給謝雨遞了一個眼神,下巴努了努屋角,扶著梁秋起來,道:“梁老師可快起來,你可不像雨娃子皮糙rou厚的,地上跪著怪招人心疼哩。”屋角放著謝大爺用了十幾年的那支水煙筒,謝雨拿了過來,又親自卷了煙絲,塞進煙筒里,燃了遞到謝大爺面前,撓著頭道:“爹,俺特地跟荷丫頭學哩,保準卷的好?!?/br>謝大爺自然接過,卻仍皺著眉頭,謝雨又道:“俺錯了爹,俺不該犯渾……”,謝大爺聽罷一愣,眉頭終于舒展開來,謝雨跟何大娘交換了眼神,兩人俱是松了一口氣。屋外已是蒙蒙亮,何大娘從柜子里拿出了個木盒子,放到了梁秋手上,梁秋正要打開,被何大娘按住,頓時疑惑不解地看著她,何大娘也有些不自在,難以開口似的:“這、這本來是給雨娃子媳婦兒準備的,可他認準了你,你倆回屋打開去吧,別擱俺面前開,去去,回屋瞧去?!?,何大娘攆著兩人出屋,鎖上了屋門,聽著謝雨在門外喚:“娘?!保又橇呵锏囊宦?,小聲的:“娘……”,何大娘倚在門上呼了一口氣,半晌才應聲:“哎,回屋去哩。”何大娘鉆進被窩,謝大爺抽了會兒水煙,又愁眉起來,何大娘拍了拍他的手:“甭愁哩,只要咱雨娃子高興就成,他說外人發(fā)現(xiàn)不了,就會藏得好好的,俺生的兒子,俺曉得?!?,謝大爺這才放下水煙筒,鉆進了被窩里。那個木盒子,是梁秋親自打開的,里面是一只普通的玉鐲,是何大娘的陪嫁,鬧饑荒那三年,都沒舍得當,有兩只,一只給謝雨,一只給俊小子。第三十八章:結局開學前夕,謝雨和著梁秋一道,再一次回到了汴鄉(xiāng)公社中學,鄉(xiāng)里傳著學校要復學的消息,不知真假,只是人們私心的期盼著,兩人來到從前的教室,桌椅落了不少灰,桌角也殘缺不全,門上落了鎖,只能隔著灰蒙蒙的玻璃看,霧里看花一般,謝雨把眼睛貼在窗玻璃上,看著廖云從前的座位,道:“以后這如果復學,咱們回來教書?”“嗯?!?,梁秋突然被難過席卷了心臟,這兒令他想起些不好的回憶來,有趙進曹元,有廖云王娟,萬幸的是,他身邊還有謝雨,謝雨也一樣,可他掩飾地極好,拉著梁秋的手出了學校。學校里的階級斗爭少了不少,氣氛卻仍舊嚴肅,兩人保持著正常的師生關系,平日里交集甚少,他們在等,所以平日的一個眼神,便足以慰藉。74年,是謝雨畢業(yè)的那一年,汴鄉(xiāng)公社中學已經(jīng)復學一年,兩人是一同回的汴鄉(xiāng),口袋里揣著一張他和梁秋的合影,他們洗了兩張,謝雨想起那五年,他連想起梁秋的東西都沒有,他每日都害怕會將梁秋忘記,一遍又一遍地在夢里尋他,如今他有了一張相片,就像廖云送給王娟的鋼筆,就像王娟送給廖云的手帕。他們小心翼翼地藏著兩人的感情,亦或者是經(jīng)歷了許多,深知這重逢來得不易,一直陪在梁秋身邊的,除了謝雨,還有那臺收音機,梁秋閑時會拿出來聽一聽,聽著上頭的新文件,鄉(xiāng)里的階級斗爭愈來愈少,鄉(xiāng)東頭大槐樹下的木臺子,變成了孩子們玩鬧的地方,那些孩子都天真爛漫,會奶聲奶氣喊謝雨哥哥,孩子們的奶香味終究是將上頭的血腥味蓋住。趙進曹元不再穿那身衣服,成了鄉(xiāng)里游手好閑的人,后來謝雨好長一段時間見不著他,問了何大娘才曉得,兩人結伴出鄉(xiāng)討生活去了,除了他的家里人,沒人曉得他們?nèi)チ四睦?,劉鄉(xiāng)長的新媳婦一直沒有娃娃,鄉(xiāng)里風言風語不斷,年紀又比那新媳婦大上許多,好賴拿著鄉(xiāng)長那一份工資,吃著國家的飯,許是當初劉遠的欺騙,又沒有娃娃牽絆著兩人,也就不咸不淡地過著,但錢被媳婦攥在了手里,亦沒了從前的那番神氣。劉遠喜歡在鄉(xiāng)東頭同那些孩子玩,喜歡說他從前,他從前如何威風,如何一棍子打斷走資派的腿,小娃娃喜歡新奇的故事,久而久之自然不愿聽了,誰也不愿聽這些,日子是向前的。日子又這般平平淡淡的過了幾年,直到79年,上頭為大部分在過去受到迫害的干部教員平反昭雪,蓋了紅章的信到了梁秋手里時,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即便他已經(jīng)重新得了鄉(xiāng)里人的尊重,可收到信后,他才真正挺直了腰板,謝雨對他的喜歡與日俱增,自然是心疼得很哩,好聲好氣地勸哄。也是這一年,王娟國外的哥哥回來了,其實每一年清明,謝雨和梁秋都會去看王娟廖云,王娟墳頭的海棠花長得越來越好,花季時,謝雨會摘上許多,一部分放在王娟墳前,一部分則是放到廖云墳前,時間沒讓兩人有什么改變,梁秋眼角生了幾道細密的皺紋,謝雨也有,卻仍是互相喜歡。王娟哥哥給王娟起了墳,他在國外定了居,他的meimei清清白白,卻受了這般多的苦,汴鄉(xiāng)這處傷心地,埋葬了他的所有家人,他絕無勇氣再踏回第二次,他知道他的meimei喜歡海棠,臨走時終究是折了幾朵,從王家從前的那個院子,那個植滿海棠的敞院。尾聲后來許多的事情都埋葬在了記憶的洪流之中,梁秋有許多的事情都要謝雨同他一起回憶,才會憶起,再后來,梁秋還在當老師,謝雨卻不是了,改革開放的第二年,謝雨下海經(jīng)商,因為他覺著,錢和權他至少拿住一樣,才能一輩子護住梁秋,畢竟他已經(jīng)失去過一回梁秋,不能再失去一次,他也真的做到了,后來和梁秋在一起的日子,都平安喜樂,相伴一生,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