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難過。”清歡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拔彝钕聟s不一樣，我生來是個女子，又不好看，爹娘不喜歡我，恨不得我死掉，我每天都要做飯洗衣上山采藥，卻連一頓飯都吃不飽。出門的時候大家都用厭惡異樣的眼光看我，被人欺負了也是我活該，長成這個樣子，不會有人喜歡的。后來我大了一些，弟弟也大了，家里卻給他娶不上媳婦，爹娘覺得我沒用，生得不好，連賣都賣不出個好價錢?！?/br>
    他第一次聽她說自己的過去，手掌不禁握成了拳頭。

    “后來進了太子府，也是機緣巧合，我天生愚笨，學什么都慢，就算進去了也只做些最下賤的活，不僅如此，還要被人欺負。殿下，我從未見過有人同我和和氣氣的說話，也不曾有人問過我的名字。他們都叫我丑八怪，長此以往，便叫做了阿丑。我那爹娘生我下來，卻連個名字都不曾給我。”她說的時候已經(jīng)不難過了，“但我何其有幸，遇到了殿下。”

    太子這才想起，自己從未問過她為何如此舍生相隨。

    “殿下日理萬機，定然不會記得，幾年前在太子府里，有人欺負我，要我跪下去吃他們用腳碾爛的饅頭，是殿下幫了我，還扶我起來，對我笑，讓人給我送吃的，又打了欺負我的人的板子，叫他們永遠做倒夜香的活兒?！鼻鍤g回想起來的時候眉眼無比柔和?！暗钕伦叩臅r候，還叮囑我，若是再有人欺負我，便要我去找商大人呢?！?/br>
    太子完全沒有印象了?！拔摇挥浀昧??！?/br>
    “不記得也沒關(guān)系呀。”她軟軟地說，“殿下當時也看到我臉上的胎記了，可殿下只是有點吃驚，不厭惡，也不嫌棄，就好像我是個正常人一般。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殿下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若是有朝一日，我能為殿下做些什么，便是要我去死，也不會后悔?！?/br>
    “誰要你去死了?！彼緡伭艘痪?，又極輕地說道，“我如何舍得?！?/br>
    清歡沒聽清，卻笑著，“所以殿下也不要難過，您瞧，現(xiàn)在我過得多好，殿下也是，會好起來的?！?/br>
    一切都會的。

    ☆、第七十四碗湯（十一）

    第七十四碗湯（十一）

    有了清歡陪伴，太子的情緒勉強算是可以控制住。只是他避免不了變得暴躁寡言,有時候可以一整天都不說話，過去他還能教清歡看書寫字,如今書本拿在手里，卻連正反都無法分清。若非谷天全再三請求讓他診治眼睛,太子根本就不想再治了。

    或者說,他雖然活著,卻已經(jīng)喪失了往日的雄心壯志,變得頹唐無力，這種情況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誰也沒辦法。清歡能做的，就是每日給他按照谷神醫(yī)的吩咐按摩雙腿做熱敷,然后扶著他在院子里每天走上一小會兒,還有就是喝藥。

    不停地喝藥,腿需要喝,眼睛也需要喝，總之無時無刻不在喝藥。太子還曾經(jīng)發(fā)過脾氣，他把清歡辛苦熬好的藥掀翻了,冷冷地說：“喝這個又有什么用,橫豎是瞎了，就讓我做個瞎子便是?！?/br>
    清歡默默地把摔碎的瓷碗撿起來，又收拾干凈，屋子里有棱角的地方都被她包上了軟布，怕太子不小心磕上。可越是這樣，太子越是厭惡這一切，同時也有著深深的自厭。清歡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讓他不那么難過，她總是能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沒用，就算所有人都說有她陪著殿下心情好了很多，可是她看到他皺眉頭，心里都充滿了悲傷。

    天空的明月不該被掩去光輝，本應(yīng)光芒萬丈，便不可變得黯淡。

    不過谷神醫(yī)的藥還是起了一點效果，在每三天一次的敷眼后，拿下了藥布條，本來根本沒有抱希望的太子卻突然覺得右眼有些發(fā)癢。他下意識地想揉，被清歡眼疾手快地一把抓?。骸暗钕伦鍪裁矗俊?/br>
    “癢。”

    “癢？”谷神醫(yī)正在收拾藥箱，聽到這個字頓時大喜過望，“殿下覺得癢？！”

    “是又如何？”太子輕掙了一下，沒有掙開，清歡死死抓著他。

    “那就好、那就好?。　惫壬襻t(yī)欣喜地湊過來，“殿下先不要動，慢慢的、慢慢的把眼睛睜開，要很慢很慢……”

    太子依他所說照做，雙眼慢慢睜開的時候，右眼先是有些酸澀，而后便感到光線刺目，漸漸地竟能視物了！雖然很模糊，但右眼確實是看得見東西了！

    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清歡咬緊的唇，太子微微愣了一下，谷神醫(yī)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殿下現(xiàn)在看到了什么？”

    “滾?！?/br>
    “殿下?！鼻鍤g不贊同地叫了一聲，“不要這樣跟谷神醫(yī)講話。不過……殿下您看得到了？”

    太子微微蹙眉，“很模糊?！?/br>
    “模糊沒關(guān)系，這只是一開始，等到再敷幾次藥，會看得越來越清楚的！”谷神醫(yī)開懷不已，連帶著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了笑容。清歡也是，她歡喜無限，可是當她看到太子的表情時卻有些意外，因為他并不是非常高興?！暗钕?？”

    太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谷神醫(yī)一眼：“只有右眼?！?/br>
    “什么？”

    他沉默了兩秒，說：“只有右眼看得見?！?/br>
    清歡也朝谷神醫(yī)看，帶著乞求：“沒關(guān)系的吧？會慢慢好起來的吧？就像是右眼一樣，左眼也會好起來的對不對？殿下不必擔心的，是不是？”

    “……啊，是、是?！惫壬襻t(yī)連忙應(yīng)聲，“殿下不必擔心，這都是暫時的，只要堅持敷藥喝藥，早晚會痊愈?！笨勺焐想m然這么說，他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盯著清歡看。

    “殿下也累了，待會兒喝了藥便睡會兒吧?！鼻鍤g扶著太子躺下，將他的手放到被子里，太子將她反握住，“你不許走?！?/br>
    “我不會走的。”

    可是太子并沒有感到快樂，也沒有感到輕松，他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等到太子睡熟，清歡才將自己的手拿出來，輕手輕腳關(guān)上了房門離開了。

    武彥專門開辟了一個小院子給谷神醫(yī)，清歡來過很多次，閑暇時候她也會來幫忙曬曬草藥。她一進門谷神醫(yī)就看到了：“清歡姑娘?！?/br>
    “谷神醫(yī)好?！彼茏匀坏啬眠^他手邊的藥杵幫忙搗藥，然后輕聲問，“殿下的左眼還能好么？”

    “姑娘?！惫壬襻t(yī)表情復雜，“兩只眼睛用的是同樣的藥，如果只作用于一邊，那么這代表什么，姑娘不用我說應(yīng)該也明白的?！彼D了下，又道，“姑娘方才為何不讓我對殿下說實話？殿下不是那等軟弱之人。實話實說，他早晚能想通并且接受，到時候我會想辦法讓殿下的左眼看起來和常人一樣，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br>
    清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殘缺的，有些手腳健全，靈魂卻不完整。但是殿下……像殿下這樣的人，我只希望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