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女子的那雙眼睛。千薰只是看著他而已，什么話都沒有說，可他卻感到她看穿了一切，包括他掩藏在心底，不為人知的秘密。

    千薰看了沈峻一會就沒有再說什么，推說不舒服，讓婢女領(lǐng)著休息去了，凌崢正在房里焦急等待，見到她才放下心來，“師父再不回來的話，我就要出去找了?！?/br>
    千薰的注意力卻放在那把寶劍上?！八麄儼褎o你了？”

    “剛才就給了?！鄙蚓鋵嵾€有點懵，“說是這把劍已經(jīng)不屬于神劍山莊，要有緣人將其帶走，連銀子也沒要?！?/br>
    “……沒要錢呀？”千薰眨眨眼?！拔矣浀媚阏f他們是要錢的來著?！?/br>
    別說千薰了，就連沈峻都覺得奇怪呢，說好的要錢突然不要了……寶劍還白送……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怎么想怎么不靠譜啊。

    師徒倆面面相覷了幾秒鐘，有志一同的不去想了，人家不要錢他們還能硬塞嗎，那也不好不是。

    “這劍可真是不錯?！鼻м姑嗣ι?，沒有沾血的寶劍仍然透著一股鋒利之氣，只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

    千薰詫異地看了凌崢一眼，“你沒有感覺到嗎？”

    “感覺到什么？”

    看樣子凌崢是真的什么也沒有感覺到，千薰眼露疑惑，難道是因為她來自忘川，和這世間的活人不一樣，所以能夠感受到某些被隱藏起來的東西？她示意凌崢把寶劍抽出，在凌崢詫異的目光中，將寶劍劍柄打開，然后從劍身里又抽出另外一把薄如蟬翼的細劍來！

    原來在這把寶劍的劍身里還藏著另外一把劍！

    “師父，這——”

    “寶劍不止一把啊。”千薰嘆息著說。“世人得此寶劍，定然愛如性命，決不會動手打開，所以里面這把劍便會永不出世，誰曾想到這竟然是兩把寶劍呢。”

    和黑金色刻畫著古樸紋路的重劍相比，細劍輕薄細膩，劍身呈現(xiàn)一股奇異的冰藍色，兩把劍相依偎在一起，顯得異常和諧。

    “這不是子母劍，是鴛鴦劍。”凌崢摸了摸細劍，神劍山莊的劍從來都沒有名字，這兩把卻不同，打開重劍后，便可看到劍柄底部刻著的兩個小字：沉鴛。

    而細劍則在劍身上刻著：未鴦。

    “師父啊……”凌崢呆呆地眨了眨眼?！拔覀儭遣皇侵懒耸裁疵孛馨。俊边€能平安離開神劍山莊么？

    聞言，千薰莞爾，看了他一眼道：“沈家兄妹不是那等心胸狹隘之人，不必擔心?！?/br>
    “但是……”凌崢才不信這個，如果一個人想要保守秘密，那么他會摒棄一切，沒有什么是可信的。

    “你若是不信，咱們?nèi)フ宜麄冃置脗z當面說清楚不就成了？”

    聽了千薰的話，凌崢嚇了一跳，“那怎么行？”萬一人家惱羞成怒把他們師徒倆滅口了可怎么辦？

    “不然呢？”千薰好奇地問?！澳慵热缓闷嫔駝ι角f的秘密，又為何不肯找他們問？”

    凌崢呆呆地看著千薰幾秒，覺得——好有道理啊，簡直無法反駁。

    但他們并沒有很快見到沈家兄妹，反倒是在神劍山莊住了幾天。徹底休息過后，凌崢便開始盤算離開的事情了，他可沒忘記自己是來做什么的，他還有血海深仇沒有報，再說了，神劍山莊也不是他們家。

    請管家代為轉(zhuǎn)達離開的消息后，沈峻并沒有為難他們，甚至還提出為他們送行。

    沈嫵也來了，她看起來很沉靜，在瞧見凌崢背上的劍之后，對千薰露出一個很淡卻也很坦然的笑容：“你發(fā)現(xiàn)了劍的秘密，是么？”

    千薰從不說謊，點了點頭。

    沈嫵又是笑了笑，只是這次的笑有一抹輕快：“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呢?！?/br>
    說著，她緩緩抬頭看向沈峻，眸色輕緩，沈峻仍舊面色冷峻，但眼神卻十分溫柔，二人相視一笑的模樣不似是兄妹，反倒像是……凌崢驚愕地看著面前這一幕，沈嫵見他出神，笑道，“凌公子和令夫人比起來，敏銳度還是要差些?！?/br>
    聞言，凌崢鬧了個大臉紅，結(jié)結(jié)巴巴道：“什、什么……我們、我們不是……”

    “沈姑娘誤會了，我們是師徒，并非愛侶?！?/br>
    “是嗎？”沈嫵微微睜大眼睛，“我看錯了嗎？可是……”

    沈峻看了她一眼，她便立刻閉上嘴巴不說話了，很乖巧的模樣。見凌崢仍然是震驚臉，沈嫵輕笑：“我與兄長的關(guān)系，千薰姑娘應(yīng)該早就看出來了吧?！?/br>
    千薰沒有說話。

    “這樣的關(guān)系……是不對的，我們也想過要徹底根絕，只是如何能對抗自己的心呢?！鄙驄趁嫔弦恢睅?，只是她心底的苦楚又有誰能知?！拔覀円苍脒^各自婚嫁，只是那樣對我們的另一半來說都太不公平?！?/br>
    “于是兄長關(guān)了神劍山莊的門，不與外人來往，他不娶，我不嫁，我們便這樣過一輩子?！?/br>
    沈峻神情淡漠，沈嫵看著他笑：“我二人發(fā)乎情止乎禮，不曾有絲毫僭越，問心無愧，也對得起早逝的爹娘和神劍山莊這塊招牌，只是……難免還有些貪心。”

    “貪心的意思……是這把未鴦劍么？”

    聽了千薰的話，沈嫵莞爾一笑，“什么都瞞不過千薰姑娘?！?/br>
    慢慢的她臉上的笑容黯淡下來，即使堅守了底線，即使問心無愧，但內(nèi)心深處仍然是有遺憾的，為何他們偏偏是兄妹，為何他們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而是要隱姓埋名離世索居，為何她連鑄劍的才能都要隱藏，為何連她費盡心血鑄就的劍也不能出現(xiàn)在世間，只能悄悄地藏在兄長的劍身里，以此來滿足這么一點點卑微的小心愿。

    就連名字都不能被人得知。

    沉鴛。

    未鴦。

    這是不為人知的必須被掩埋起來的秘密，但有的時候她也想要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人能夠看到這一切，看到他們兄妹倆不曾辱沒家族，看到他們苦苦掙扎的理智與情感。

    但是如果能有來生。

    如果有來生。

    沈嫵沒有哭，早在她選擇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她的未來暗淡無光——但是，始終有愛的人陪伴，這就夠了。

    而身為兄妹的事實讓他們在很久之前明白自己心情的時候就開始避嫌，這么多年了，他們之間連衣衫都不曾觸碰過，因為一旦擁抱了對方，愛意便如潮水洶涌，無法自控。

    “我祝姑娘和凌公子一生幸福平安，快活喜樂?！鄙驄掣Ｉ硇卸Y，嘴角帶著淺淺的笑。

    千薰回以笑容，“人生不過短短數(shù)十載，一眨眼，便熬過去了，若是有來生，二位定能如愿以償，白頭偕老。”

    求而不得是種什么樣的痛苦，在忘川河里煎熬千年的千薰很清楚。

    相見不得親，不如不相見。

    有了神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