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不解：“這是為何？皇帝膝下子女凋零，公主多皇子少，又都少不經(jīng)事，若是讓他們登基，難保日后不會對我不利。而秦王和皇帝向來有嫌隙，和秦王合作，便不擔(dān)心被背叛?！?/br>
    “哥哥你好糊涂！”清歡給他算賬?！扒赝跄昙o(jì)多大了？他老jian巨猾的程度不下于皇帝，更別提他還有個兒子，我打聽過了，據(jù)說秦王世子閑云野鶴不愛榮華富貴，卻獨愛江湖生活，哥哥真的覺得他對皇位沒有渴求？這父子倆可都不好對付?；实墼缒陜鹤佣?，這些年爭斗不休，死的差不多了，還有些罪孽深重被圈禁，只剩下幾個年幼的小皇子，個個不滿十歲。其中若說沒有秦王父子的手筆，全是后宮嬪妃之爭，那我可不信?！?/br>
    “依你所言？”

    “自然是不和秦王為伍，只是眼下也不必和他撕破臉。哥哥現(xiàn)在雖然是皇帝面前的紅人，但手中并無重權(quán)，有朝一日，無論是誰即位，對哥哥而言，除了手頭的暗衛(wèi)，都是不堪一擊?！鼻鍤g笑得狡黠，南霜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是從她自信的聲音中隱隱還是能感覺到。他突然覺得，meimei似乎長大了，比自己都要厲害，哪里需要他的保護(hù)？

    這讓南霜感到悲傷。從他當(dāng)上大內(nèi)總管那天起，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怨毒的咒罵他?？伤辉诤酰驗橹灰幌氲阶约号赖浇裉爝@個位子，以后找到meimei就能讓meimei過上好日子，他就不在乎了。但是現(xiàn)在，meimei好像比他還厲害。

    清歡察覺到南霜的不對勁，便笑著抱住他一只胳膊：“當(dāng)然啦，我只會想，不會做，所以呀，還是得哥哥把它復(fù)諸實踐才行?！?/br>
    南霜輕輕笑了，摸了摸清歡的頭，道：“好?！?/br>
    他雖然這么應(yīng)了，其實心中仍舊是茫然的。在之前的十五年里，他最大的信念就是找到meimei，讓meimei幸福，同時也讓自己脫身?，F(xiàn)在他找到了meimei，自己也有了解藥，他不知道自己心中那無法忽略的火焰和怨恨都是什么。把皇帝關(guān)在密室，也折磨十五年？算了吧，那老家伙不知道還能活上幾年。他一個閹人，又是個瞎子，他能做出什么大事業(yè)來？有誰會服他？

    可是meimei既然這么說了，便是他不想，也要為她做到。他必須為小煙做點什么，這樣才能對得起逝去的爹娘親人。

    “哥哥是不是害怕了？”

    南霜被清歡這么一問，長長的睫毛扇動兩下：“為何這么問？”

    “因為我感覺到了，你內(nèi)心的恐懼與害怕?！鼻鍤g伸出手，貼到南霜的胸口，輕聲道：“我們每個人都會害怕。”

    “小煙，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你知道的，我是個廢人。還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廢人，天底下沒有人不恨我，沒有人不知道我這個閹狗。前朝百官也將我視作眼中釘rou中刺，他們覺得一個宦官不配站在這個高度。口誅筆伐，罄竹難書，小煙，我的人生是令人唾棄的?！?/br>
    聞言，清歡眼都不眨地看了他一會兒，才說道：“哥哥，你要知道，世界上大多數(shù)的人，只看得到你的榮光，看不到你背后的孤獨痛苦，以及你遭受過怎樣的磨難。他們恨不得你一直弱小下去，任人欺凌，就像是其他不明不白死掉的小人物一樣。因為大多數(shù)人本身軟弱可笑，他們做不到在一次一次的痛苦中爬起來，他們不能努力，不能吃苦，于是我即世界，認(rèn)為別人也跟他們一樣做不到?！?/br>
    “他們無法理解什么叫做強大，因為他們自身便弱小，并且惹人發(fā)笑還不自知?！彼兆×四纤涞氖?，他手上還染著皇帝的血，甚至還在微微顫抖，但他一直在努力聽清歡說話?！澳阕兊脧姶罅?，可你前身卑微，他們便要攻擊你，見不得你，用他們自以為是的理由來抨擊，他們以為這樣就能傷害你，其實恰恰相反，越是逆流，越是站起來，這才是強者值得敬佩的所在?！?/br>
    “你心中感到不安，是因為天下人都站在你的對面嗎？你覺得若是你和其他普通太監(jiān)一樣，他們就能放過你么？不會的，到那個時候，你的軟弱也成了原罪。你弱了，又遭受這樣的痛苦折磨，卻還活著，在那些人眼里是無法接受的。他們不會同情憐憫或者理解你，他們只會——故作仁慈的希望你自殺，或是殺了那個讓你痛苦的人，他們管這個叫做——慈悲，但這才是一種殘忍。生而為人，擁有著生命，呼吸著空氣，卻不知道生命多么珍貴多么值得尊重。這樣的人才會下地獄?！?/br>
    “前朝百官也好，民間百姓也好，他們都不能左右你的想法和你的行為。因為他們都是慷他人之慨，通俗點來說的話，可能叫做站著說話不腰疼?！鼻鍤g笑了笑，道：“做人就是要強大，成為強者，才能不被他人欺辱，而要做一個合格的強者，就是不去欺辱他人。”

    南霜搖著頭：“我殺了很多人……”

    “我知道，大多數(shù)都是在皇帝命令下加諸于你身上痛苦的人，少部分則是太監(jiān)宮女，你罪孽滿身，就更不能到此為止?！鼻鍤g仰起頭對他笑，雖然他看不見。“但罪是可以贖的，孽是可以洗清的，總有一天，你能做到?！?/br>
    南霜深深吸了口氣，他有些懷疑自己，可清歡描繪出的藍(lán)圖太過美好：“我……能做到？”

    “能的，我相信你。”

    南霜點頭：“好?！?/br>
    他那樣對待皇帝，自然是不能讓皇帝自由，否則他的腦袋就要搬家。但現(xiàn)在這情況讓皇帝直接死掉也不現(xiàn)實，皇子尚且年幼，秦王父子又虎視眈眈，所以皇帝還是得出來主持大局，只是——不是本來的皇帝。

    南霜手下暗衛(wèi)中有人擅易容，有人擅口技，這些人都是這么多年來南霜暗地里培養(yǎng)出的一批奇人異士，他對所有人都缺乏信任，所以就和皇帝一樣，用□□來控制他們。南霜命擅易容之人將擅口技之人易容成皇帝的模樣，暗衛(wèi)都跟在他身邊多年，對皇帝也十分了解，所以扮起皇帝來并無不同。

    至于真正的皇帝——南霜還“舍不得”現(xiàn)在就讓他死，否則怎么對得起自己過得這十五年呢？每天每夜他都在做夢，夢到自己找到meimei然后報仇雪恨，他被十五年的折磨扭曲了本性，曾經(jīng)南霜過得有多痛苦，現(xiàn)在他就要讓皇帝也感受一下。

    清歡的建議是暫時不與秦王撕破臉，南霜和秦王的合作是心照不宣的，他們都知道彼此想要什么，所以在皇帝面前經(jīng)常一唱一和，委婉地互通有無。

    可是這一陣子，秦王發(fā)現(xiàn)南霜那閹狗有些不一樣了，在自己被皇帝訓(xùn)斥的時候，他竟一言不發(fā)，垂手立在一邊，仿佛什么都沒聽到一樣。更別提自己暗示他的時候，那副充耳不聞的死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