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滾?！?/br>
江行之有些喘息的機(jī)會，非但沒有抽身而去，反而從袖中取出寒玉盒將里面的丹藥吞入腹中。那丹藥呈黑紫色，吃下去的瞬間江行之神色癲狂，縱聲大笑道：“昕兒，這就是你要?dú)サ囊运庨_xue之道，服用罷可沖十八武xue，也就是你所謂的根骨天賦！你有的，旁人為何不能有？”

秋月白眸色沉沉，眼看著江行之面色浮現(xiàn)不正常的酡紅，隨后全身骨骼咔嚓作響，持劍的手痙攣不已。江行之眼神愈發(fā)瘋癲，他一生所求為何？不過是求居于人上，他是孤兒被江家主撿回收養(yǎng)門中，偏是個(gè)敏感多疑的性子，稍落人后便覺難捱。習(xí)武資質(zhì)平平便成了他的心病，眼看著同門師兄弟皆比他強(qiáng)，心里便像是扎了根刺。如今他地位權(quán)勢樣樣不缺，可武學(xué)上的平庸卻騙不得人。他怎能甘心？

凌霄刀鋒翻出繚亂的刀花，絲毫不懼地迎上江行之的劍鋒。江行之嗑罷藥只覺得一股燥熱傳遍經(jīng)脈，反手抵上刀鋒。刀鋒五轉(zhuǎn)，震如大浪怒號！只聽一聲脆響，江行之手中劍竟從半腰裂出一道縫隙，隨著凌霄一聲高喝，斷裂成兩半。血色噴薄如霧，江行之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斷裂的長劍。

“這不可能……”血從江行之口中涌出，方才那一刀挾了凌霄全部內(nèi)力。江行之未能避開，五臟遭受重創(chuàng)，身上刀傷見骨，傷及心脈，回天乏術(shù)，已是大限將至之象。

凌霄收刀，從袖中摸出一顆丹藥，道：“你是說這顆藥嗎？可惜，我從未給過你?！崩w細(xì)蒼白的兩指一捻，丹藥化作齏粉，隨著一口氣吹散在夜幕里。

“你竟騙我！”江行之大怒，一口血從喉中噴出，身形踉蹌幾下跪倒在地。

“那又如何，不過是隨手捏來的丸藥，你不一樣嗑得開心？”凌霄敲落刀背血珠，冷冷道。

蕭洄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江行之，方才給過他脫身的機(jī)會，是他偏要回來送死。一個(gè)一心作死的人，他又如何救得了？

江行之眸中神采散去，半晌忽然撐著站起來，邊咳血邊朝秋月白走去?！瓣績骸績骸瓬珈`引……救我……”

秋月白看著江行之，開口道：“師兄，當(dāng)年你窺得江家秘典，只道滅靈引能重塑經(jīng)脈，起死回生。為了滅靈引，你逼我至何等地步。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根本沒辦法修煉滅靈引。”

“你胡說……”江行之不斷嗆咳出血，斷斷續(xù)續(xù)道：“你不愿給我罷了……咳，咳咳……你從未真心待過我，若非如此，你為何不給我滅靈引。倘若當(dāng)年你嫁給我時(shí)，將它給我，我又何必把你逼上死路，你自找的，你活該……”

“這輩子，我何曾騙過你。”秋月白垂眸看著江行之，忽覺竟悲喜全無：“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滅靈引需是江家嫡脈方能修習(xí)，你要來何用？況且，你知道的……從此再也沒有滅靈引了?！?/br>
時(shí)至今日，以血祭刀之術(shù)，以引續(xù)命之法，以藥開xue之道，盡數(shù)湮滅于江湖之中。

“我不信，我不信……”江行之喃喃自語道：“你是要看著我死，我對你來說算什么？不過是你江家撿來的一條狗而已……你們誰拿我當(dāng)人看過……”

阮靈奚聽不下去，怒而道：“江行之你說的是人話嗎？伯父伯母帶你如親子，甚至把自己唯一兒子都嫁給了你，你如何對他的？你竟有臉說這樣的話。”

江行之眼神已經(jīng)渙散，聞言竟瘋笑起來：“待我如親子……如親子……師父師母偏心，同門兄弟背后嘲笑我，昕兒……不過是，不過是貪圖我縱容與你，你習(xí)慣了，才覺得那是愛……你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愛過我……沒有……”

秋月白劍尖抵住江行之心口，道：“師兄，你入障了。師徒之情，同門之誼，皆是真的，只不過你從不肯相信罷了?！?/br>
“咳，咳咳咳……”江行之嘔出喉中血，緩緩閉上眼睛：“我不信?！?/br>
秋月白冷冷看著他：“所以你可憐。”亦可恨，薄幸入心口，血沿著劍鋒滑落，滴滴墜于泥土，如綻出的詭艷殘花。

“昕兒……”江行之忽然伸手握住劍鋒，蒼白的唇動了動：“上來……師兄背你回家……”

那年月夜里，少年趴在他背上，小手緊緊揪住他的衣領(lǐng)，有那么一瞬間，江行之不是沒有動過心?？蓜有挠秩绾?，他那顆心終究是跟旁人不一樣的，那是腐枝爛葉污泥里長出的，蒙著世間最大的惡意。一片凈土也無，又如何存放這份動情？既然無處安放，不如毀了也罷。

“師兄。”秋月白看著搭在薄幸上的手指一根根松開、滑落。薄幸猛地抽出，血終于綻開，濺滿秋月白的衣擺。江行之的身子落在泥土中，再沒了丁點(diǎn)氣息。

“沒家了啊。”

薄幸甩落一串血珠，秋月白低聲道。

第二十三章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已經(jīng)過去，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極北的星子黯淡漸而隱去。風(fēng)吹過無邊落葉蕭蕭而下，鋪蓋住地上的血色，像是將這段江湖恩怨一并埋去。

凌霄將刀收入鞘，緩緩走到秋月白身邊，一把將他抱在懷里。秋月白的額頭磕在他胸口，后腦勺被緊緊按住，半晌才聽見頭頂傳來凌霄悶悶的聲音，“他死了，不準(zhǔn)你再看?！?/br>
秋月白回過神來，覺得凌霄的話一團(tuán)孩子氣，顯得有些好笑。剛想開口寬慰幾句，忽然感覺有溫?zé)岬温湓谒~頭上。待抬頭，這才看到凌霄低垂著眸子看他，長長的睫毛上沾了白霜，看起來濕漉漉的。

“師父?！绷柘鲇謫玖艘宦?，烏黑的血從口中涌了出來，順著秋月白的臉滑落，滴濺在他領(lǐng)口上。

秋月白下意識地舉起袖子給他擦唇邊的血，手還未碰到便眼看著凌霄身形晃了晃，倒在他懷里。

“霄兒……”秋月白有些怔怔地抱住凌霄。

阮靈奚抽了口氣，忙起身跑過去。他忘記自己身上有傷，猛地起身時(shí)扯動傷口，疼的一個(gè)踉蹌險(xiǎn)些摔倒。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了他，是蕭洄。

“多謝。”阮靈奚來不及細(xì)想此人如今是敵是友，三并兩步到秋月白身旁，拉過凌霄的手切脈。

“怎么回事？什么時(shí)候中的毒？”阮靈奚臉色發(fā)白，抬手封住凌霄心脈大xue。

秋月白緊緊抱住凌霄，聞言抬頭道：“難道是地宮里的那條蛇……”

阮靈奚皺緊眉頭，召那邊方殺完人的紅萼過來，對秋月白道：“此處無藥，他的毒拖不得，我們趕緊走?！?/br>
秋月白不敢耽擱，起身抱著凌霄要走，奈何早已傷重不過在強(qiáng)撐罷了，腰腹間更痛的起不得身。阮靈奚拉住秋月白，要從他手上接過凌霄。

“我來吧。”蕭洄冷不丁冒出一句，說罷又覺唐突，只得道：“在下本無心為難諸位，倘若信得過……”

“可以。”阮靈奚應(yīng)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