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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蚊蠅的輕喚鉆了心,一個激靈如一盆涼水潑了滿頭,霎時間清醒的不能更清醒了。他怔怔轉(zhuǎn)過頭去,空茫茫的雙眸,咬破的唇上是點點血色,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如今是副什么模樣!凌霄不敢動,秋月白卻不能不動。他艱難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雙手搭在凌霄肩頭,將被嚇傻的徒弟輕輕抱在懷里,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搓掌為刀,干脆利落的一掌劈暈了凌霄。要不是怕把徒弟打傻,真想給他拍個失憶出來。秋月白緩緩抽身,疼出一頭冷汗,事已至此在想裝聾作啞是不可能了,他撐著床柱起身,先是胡亂收拾了下床褥,然后出去打水。院里有一口井,秋月白借著冰冷的井水潑了全身,權(quán)當是冷靜一下。洗干凈了自己,這才打了盆水進屋,也沒有燒水的力氣,干脆直接雙手浸水里用內(nèi)力蒸熱,濕了帕子給凌霄收拾身子。擦凈后給凌霄換了身干凈的衣裳,用被子蓋好,這才坐下摸了摸他額頭,自言自語道:“權(quán)當師父混賬吧,誰年輕的時候沒遇見過幾個渣,醒了后可別惦記這檔子破事,天南海北的哪都是好玩的去處,且去走走看看,總會遇到可堪同你廝守一生的人。霄兒啊,保重?!?/br>說完,秋月白眉頭皺成個死結(jié),只覺心里又酸又苦,靜靜坐了會兒,臨到日上中天留了些散碎銀兩在枕邊,轉(zhuǎn)身離去。秋月白那一掌下了狠手,角度又很是刁鉆,凌霄昏睡到日暮黃昏才悠悠轉(zhuǎn)醒。黃昏的最后一線殘紅將人影拉扯的極長,落在床褥上像摻了細碎的薄金。凌霄稠密的睫毛兜了殘紅,輕輕扇了扇,便落在眼底,一片血紅。倘若仔細看去,該瞧出昔年柔軟精致的五官已經(jīng)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初顯凌厲的模樣。長眉斜飛,鳳眸上挑,幸而薄唇線條微硬,才折去嬌氣,顯出男兒英姿。可惜秋月白是個瞎的。眼瞎,心也瞎。凌霄照例起床,先將被褥疊好,推門出去在隔壁廚屋里煮了一鍋面,擺了筷,盛了碗。一碗自己吃,一碗擱對面。剛出鍋的面熱氣騰騰,遮的霧眼朦朧。吃完、洗碗、如往常一般在院中練了一套刀法。秋月白教他的刀法有兩套,一套輕刀“鷓鴣天”,一套重刀“浪淘沙”,一走輕靈,一走沉猛。雖然秋月白使劍,但這兩套刀法卻是熟稔的很,教起來竟極得要領(lǐng)。再之凌霄悟性極好,根骨上佳,這套刀法早已爐火純青。只是刀勢卻不如平日大開大闔的明朗,反倒是透著幾分陰郁和殺意,枯枝起刀影,影中藏花,刀背望月,平地卷狂風,月色沉如水。待收刀勢,滿院殘葉皆碎落如屑,星星點點灑了一地。月色下凌霄手中枯枝已斷,他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終于意識到一個事實,秋月白這是不要他了。江湖之大,若有心要躲一個人,又該從何去尋。當初分明是他不由分說收自己為徒,如今說走就走,當真是翻臉無情。凌霄微微抬頭,額前滑落一縷碎發(fā),將陰郁神色一割為二,一半癡一半狠。良久,眼神才漸漸清明,對著空蕩蕩的小屋子喃喃道:“你這輩子別妄想逃走,一步都不行……”……過了淮西一路往北,走了兩月余,再往前將是洛春山。爭似蓮花峰下客,栽成紅杏上青天。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洛春山杏林谷,阮家神針一脈。畢竟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早晚都得有個求醫(yī)的時候,不管哪個道上的,即便是大jian大惡之人也都遵循著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行走江湖不殺醫(yī),他年可做杏林客??赡苁巧倭藖碜越膲毫?,阮家這一代傳人阮靈奚醫(yī)術(shù)精妙,武功極差,輕功也就是個勉強能看。仗著蹩腳的功夫竟還能混的風生水起。因他長相俊美,性情灑脫且風流,混得個踏花公子的稱號。洛春山腳下,有客棧一間,秋月白將馬韁遞給小二囑咐了兩句。剛進門,就覺大堂氣氛微妙,道道視線落在他臉上。大堂有兩張桌子坐滿了人,四方桌,剛巧八人,有男有女。有人佩劍、有人掛蕭、有人執(zhí)扇,雖神色各異,但無一例外都是美人,各有千秋。秋月白垂眸,揀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側(cè)過臉跟小二吩咐上兩碟清淡小菜,一碗粥。這點東西擱哪都不夠看,但那小二倒是沒有丁點不耐煩,笑容可掬的應(yīng)下,還細心地合上點窗子免得外面風大吹著這位蒼白漂亮的客人。飯菜上的極快,秋月白將粥推到自己面前,白粥并不能讓人有食欲,但眼下能吃下去的也只有它了。還不等吃上一口,那環(huán)佩玎珰幾聲脆響,一個容貌姣好的紅衣女子已經(jīng)站在他面前。“閣下也是往洛春山去的?”女子打量著桌前的男人,哪怕是自恃美貌的她也不得不承認,這真的是個過分好看的男人。說不出是嫉妒還是惋惜,她真盼著他能搖頭。秋月白耿直的點了點頭:“姑娘此言,亦是同行?”紅衣女子冷笑一聲:“看來是這樣?!?/br>秋月白不再多問,事實上他也實在是不想開口了,女子身上有股精致的脂粉香。他甚至能聞出來,這脂粉是‘臨江仙’最經(jīng)典的一款胭脂‘桂枝香’,濃郁的桂香撲面而來,活像是席卷了方圓十里的金桂花劈頭蓋臉的砸來。想吐。這念頭一起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下一刻身影已至門外柳樹下,修長的指尖叩緊了樹干,一口飯都沒吃著自然吐不出什么來,反倒是難受。冷汗沿著秋月白額頭落下,本來就沒什么血色的臉更顯慘白。紅衣女子先愣住,這時坐在一旁的青衫男子過去拍了拍她肩頭,示意她回去。秋月白忍過一陣眩暈才直起腰來,方才彎的時間久了,只覺后腰泛酸,下意識的負手于后腰抵了抵。這一撐,倒叫明眼人瞧出些不同來。一塊手帕遞到秋月白身前,儒雅的青衫男子先行一禮,自報家門道:“陳郡東道謝歸云?!?/br>原來是陳郡東道謝家的人,秋月白略一頷首,并沒有回話的意思。一來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家門可以報,二來打小就對謝家的孩子好感度不高。這怪不得他,別家習武刀槍棍棒,他謝家偏跟人家不一樣,從祖上開始都以樂器為武器,吹拉彈唱的跟人格格不入。秋月白不喜歡人家花里胡哨的武功,但江湖上推崇謝家的大有人在。謝歸云等不來對方的寒暄,也不生氣,相比起來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視線先是繞著秋月白腰腹轉(zhuǎn)了一圈,隨即只是盯著他右耳看。日光不烈,雪白的耳垂如珠瑩潤,秋月白滿頭鴉發(fā)扎的松松垮垮,垂落的發(fā)絲有意無意遮在耳后。風來,掀起絲絲縷縷亂發(fā),一只干凈修長的手隨風而來,那本是一雙拿簫的手,出手卻如風般無孔不入。謝歸云雖沒有殺意,但指尖所探之處卻是秋月白耳后頸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