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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嘆息:“他似乎是以放權為餌,贏得了內(nèi)監(jiān)司的絕對順從,這些沒掌過權的宦官嘗到了權勢的甜頭,居然聽他的令做了不少大逆不道的事?!?/br>他說得不慢不緊,朱厚洵卻急了:“到底是什么回事?”林子任向來穩(wěn)然如山的臉上也有些變色:“從前我贊陛下的旨意下得好,陛下總有些茫然,臣也并沒有在意,這次任張君閑為科舉考官實在太過荒謬,臣才停下手上的事全力追查,終于查出了頭緒。”他目光一厲,冷冷道:“那圣旨是張君閑假內(nèi)監(jiān)司之手所下!他不滿足僅在三州培植自己的勢力,想在朝中也撈一把!”朱厚洵果然大怒:“簡直膽大妄為!他居然敢做這種事!”林子任按住他的手,有些無奈地道:“他對微臣與陛下之間的關系極為熟悉,以往圣旨未曾見效前總擋著不讓微臣覲見,等天下皆知,陛下也不好改口了?!?/br>朱厚洵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腆著臉道:“從前朕下旨后,子任你都贊不絕口,夸得朕飄飄然,都沒去深究,不過這次朕確實不記得曾下過這道旨意?!?/br>林子任自是不敢嘲笑,思及告訴自己這些事情的人,緩緩道:“說起來,臣能發(fā)現(xiàn)這事,全仗唐清對陛下一片忠心?!?/br>朱厚洵現(xiàn)在對所有與君閑有關的人都沒有好感,語帶輕蔑:“唐清?他不是張君閑的家奴嗎?”林子任深知照朱厚洵的秉性,定不會再重用唐清,不吝說情:“唐清為奴是因為其父因言獲罪,他心細而又有大才,陛下萬萬不可因出身看低了他,”見朱厚洵果然滿臉不以為然,他接著道:“他見這次張君閑確實做得太過,便將許多事坦白于微臣,求微臣保下他與他的弟弟唐越。唐越原本今夜當值,奉命截下微臣,唐清方才佯病引開了他,微臣又與禁軍副統(tǒng)領錢伯顏齊齊前來,才能見到陛下?!?/br>朱厚洵聽了這些事情,心中越發(fā)激憤:“朕要殺了這逆賊!”林子任搖搖頭:“張統(tǒng)領曾守常山,保帝京,又兩箭驚來使,于國有大功,難道陛下如何下令誅殺有功之臣?難道說他兩次大敗遼軍?或者說,假詔行事?陛下用這理由,未免太丟臉了——”語氣中的調(diào)侃已壓到最低,還是讓朱厚洵紅了眼:“子任!”見朱厚洵已對君閑起了殺心,林子任微笑安撫:“等科舉結束,陛下跟攝政王商量吧,畢竟有關皇家體統(tǒng),攝政王兼任宗正之職,又……掌暗衛(wèi)?!?/br>這也怪不得他這樣心狠地暗示,張君閑這兩年頻頻阻他見朱厚洵,又在此時露出了這么大的把柄,連忠心的下屬都顧著自己前程倒戈了,所謂天予弗取,必遭天譴,他林子任從不是那種蠢人。月上中天,不知眼前人暗藏私心的朱厚洵惴惴不安,只盼著隨考生入貢院的景王快些出來。貢院之內(nèi),亦是月華如水。月輪轉(zhuǎn)過了格局分明的前院,又到中庭。庭中栽著荷葉亭亭,取得是清高自潔的意思,倒是對了文人士子的胃口。青年公子踱步中庭,緩緩品著蓮葉清香,不知不覺便到了敞亮的水中亭,月下亭中,遠遠見那人凝著清寂夜空靜立,心頭許多煩悶盡消。君閑心中念著我果然能尋到你,面上卻佯作偶然撞見,含笑招呼:“殿下好興致。”自己說完也覺得太過客套,又問了句:“今日可有見到林兄?”景王有些訝然地轉(zhuǎn)頭看著君閑,有趣地問:“你居然記得他?你不是素來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嗎?”君閑微愕,訕然一笑:“殿下哪里的話,下官怎敢不將人放在眼里。”景王轉(zhuǎn)過身來坐下,貢院中找不到酒,桌上只擺著壺清茶,比起王府里是寒酸了許多,但配上蓮葉田田,又有明月臨水,竟是心神皆悅,他說:“不與人深交,不施恩不承情,在帝京之內(nèi),有幾人是與你相熟的?這不是不將人放在眼里,難道是太過敬畏,不敢相交?”見君閑不語,景王也知道在三州時的君閑遠遠比現(xiàn)在來得自在,他這人生來就不適合云譎波詭的帝京,也莫怪他千方百計擺脫武侯府的束縛……景王舉起盛滿清茶的瓷杯,問道:“喝嗎?”君閑正要接過,景王的手卻微微用力,十指相扣,暖意猶存的瓷杯變得燙手不已,心中的悸動仿佛隨著溫茶泛出,溢滿指間,泛濫心頭。他凝望著神色與平常無異的景王,聲音微澀:“殿下若是不想給,就不要戲弄下官了……”景王仿佛沒聽出他的雙關之語,遂了他意,放開手說:“再不喝茶就涼了。”君閑舉杯飲盡,似乎杯中是瓊漿玉液,再望向景王時,已經(jīng)斂起了方才的失態(tài),笑著轉(zhuǎn)開話題:“怎么不見小衛(wèi)?”景王凝著水月光華,似乎分外舒心,笑著說:“他去抓信鴿了?!?/br>聞言,君閑也有趣地一笑:“這些士子還是這么不安分啊,下官看這亭外的景致也妙極,等下小衛(wèi)若是滿載而歸,我們就在那做些舊時愛做的事可好?”有些不學無術的家伙想考取功名,就會用信鴿跟外邊傳信,這是第一夜,往來的信鴿大多是來試水的。君閑這話說得坦然,景王也沒有什么異樣,剛提著幾只信鴿走近水中亭的衛(wèi)平疆可生生止住了腳步。衛(wèi)平疆常跟比自己年長的禁衛(wèi)廝混,那些曖昧不明的混賬話也聽得多了,也不會再臉紅。但他耳力極好,將君閑的話聽得真切,一時僵在原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君閑卻眼尖地看見了他,躍出亭外,理所當然地接過他手中的信鴿,拔出把鋒利的匕首,利落地將羽毛跟內(nèi)臟清理干凈,又取了幾片荷葉,包得仔細。熟練的動作讓當過幾年獵戶的衛(wèi)平疆都自嘆弗如。這夜,臨朝堂堂攝政王,大名鼎鼎的禁軍統(tǒng)領,御口親封的攝政王府禁衛(wèi)頭頭,在肅靜、雅致、清名遠播的貢院水亭前,以亭中木凳為柴薪,烤了數(shù)只牽系著幾個士子前程的鴿子。而剛爬上屋檐就見證了這等奇事的可憐孩子腳底一滑,立刻被巡邏的衛(wèi)兵發(fā)現(xiàn)。他腳底抹油轉(zhuǎn)身就逃,身后有許多持戟衛(wèi)兵步步緊追:“什么人敢擅闖貢院!”貢院中庭荷葉田田,掩住亭中景致,遠遠只見水霧彌漫,月影沉沉,隱約有人遲疑地問:“剛剛似乎有什么聲音……”有人笑答:“耗子?!?/br>有人反駁:“興許是白天那個徐家小子。”第38章馬安事春來江水湯湯,游船畫舫絡繹往來,廷尉錢勝站在江邊靜靜等待,他入仕六年,靠著剛正的性子爬到廷尉的位置。可這廷尉掌管天下刑獄,干的都是得罪人的差事,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年紀輕輕就位列九卿。他遷為廷尉不到一年,就幾乎把百官得罪光了。幸而還有同科進士張熙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