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這一類風(fēng)雅的玩意兒，矯什么情呢，我呸?！?/br>
李世遠將手撐在額頭上，嗓子啞得厲害，他說：“你說，這是他親手摔碎的？”

“廢話，我騙你干嘛？你還不死心?。俊?/br>
李世遠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將那些碎玉都收了起來，裝回錦囊里，然后細心地放回公文包里。他說：“好，我都知道了?！?/br>
趙欽看見他突然間就萎靡下去的神態(tài)，仿佛抽空了所有色彩一般，整個人都顯得恍惚起來。他問：“我最后跟你說一句，他是真的死心了，你要是還稍微顧著他哪怕一點兒，就別再接近他，刺激他了，懂嗎？”

李世遠起身要走人，臨了留下一句話：“這是我和他的事，你管不著，該怎么做，不用你指導(dǎo)。”

趙欽對著他的背影，破口大罵，引得咖啡館內(nèi)的人紛紛側(cè)目。他攥緊拳頭，陰著一張臉出了門，開車往看守所去了。

21.

他的面上有幾道深刻的陰影，冷色的光線使得白色面頰與那陰影區(qū)分得更開，而陰影是由幾條分隔均勻的鐵欄投下的。他看著對面的人緩緩開口道：“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你了?！?/br>
趙欽一手撐著額頭，指尖敲擊著桌面：“現(xiàn)在這個階段，要進來見你確實也不容易，不過想一想，怎么還是得來看看你的狀況。”

“我以為你在躲我?！?/br>
“你哪來的自信認為我需要躲你？”趙欽短促地笑了一聲。

“你不敢面對我，畢竟……”程乃謹瘦削修長的手指撫上胸口，垂了眼睛，全神貫注地看著，“我這里還有一刀是你親自捅下來的。”

“少來，那可是你自己存心找死，我沒打算這么便宜了你的。”

程乃謹笑了，他的頭發(fā)本就稍長，如今更是堪堪齊肩，襯得面色陰郁又詭譎。他搖搖頭，說：“罷了，趙欽，我們不談這個。我就想問問，你和他在一起？”

“對?！?/br>
“如何？”

“什么如何？”

“你覺得他如何？”

趙欽望著他那張被沉重陰影分割的臉龐，突然挑起了半邊的眉毛，是個志得意滿的神情，“很好，前所未有的好，跟我所想的相差甚遠?！?/br>
“哦？我以為你會很快厭倦?！背棠酥斚蚯皟A了身子，然而鐐銬的存在使他的動作變得有些別扭，“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淺薄幼稚，任性妄為，你能忍他多久？”

趙欽出乎意料地并未惱怒，他只是思考了一會兒，然后說：“什么也沒看到，但就是因為什么也沒看到，所以才顯得可貴，不過你這種滿肚子壞水的毒蛇估計一輩子也不會懂。”

程乃謹將身體的重心放回了椅子上，他微微仰著頭，笑了兩聲，“真是令我嫉妒啊……如果說我現(xiàn)在對你還賊心不死，你會不會覺得很惡心？”

“會?！壁w欽皺了眉頭，“我還會覺得你有毛病?！?/br>
“你覺得我惡心有病還來見我？不怕回去吃不下晚飯？”

“你少自作多情，我只不過是來了解一下這邊的進度罷了，看來還是太慢了，”趙欽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你大概也猜到了，雖然物證不足，但事情幾乎沒有一點兒進度，肯定是有人在上邊兒施壓，你那靠山對你還不錯，愣是想把你保出去?！?/br>
程乃謹不以為意地“嗤”了一聲兒，“我現(xiàn)在不想出去回他身邊，也不想進牢里，你猜猜看，我想去哪兒？”

趙欽沒那個心情回答他，程乃謹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想去下面?！彼噶酥傅孛?。“十八層地獄。”他說。

他大笑起來，手銬碰撞出叮當響聲。

“你真是神經(jīng)病，瘋子一個。”趙欽怒極反笑，“不過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好，看在他meimei的面子上也好，總歸是不會讓你如愿的。當初姓唐的能把章家搞下去不過是和別的幾股勢力聯(lián)手，這也得怪章君國自己吃獨食兒，不給被人騰點地方，遲早墻倒眾人推，這點我估計你猜得很透了，但既然章君國都能被聯(lián)手搞下來，那繼位的唐英勇一樣也能，就看你在他心里是什么個分量了，你自求多福吧?！?/br>
“我不想自求多?！背棠酥斷溃拔蚁肭笏?，或者……求你多看我一眼……”

“我從剛才進來就看著你，你應(yīng)該知足了，或者可以跪下來磕幾個頭？”

“不，”程乃謹搖著頭，“你沒在看我，你眼里根本沒有我，如果不是因為他，你不可能接這爛攤子，也不會跟我有另外的接觸。我這幾天，想了很多，雖然明白自己是沒什么希望了，但還是要忍不住幻想，如果我是他，或者你喜歡的是我……”他看著趙欽皺著的眉頭和嫌惡的神情，隔著紗布緩緩地撫摸傷口，“我這些傷完全沒好呢，就把我扔進來，里邊兒又濕又冷，晚上疼得睡不著覺，睡著了也要活生生疼醒，但我還是沒日沒夜地在想你，想你更年輕一點的時候，那些時候真是好啊……趙欽，你愛他嗎？”

他抬眼，略帶懇求地看向趙欽。后者被外頭來的人提醒時間到了，起身準備出門，握住門把手的時候，他回頭，想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卻又收了回去。他留給程乃謹?shù)?，只有一個冰冷而輕視的眼神。

接近庭審日子的時候，章九帶著趙欽去了地處郊區(qū)的一片高級墓園。那地方綠化做得很好，遮天蔽日的樹木將深綠色的陰影投在磚石地面上，隨著下午的陽光與微風(fēng)輕輕晃動著、離散著，好像地面上游動的金魚。章九就在這樣的一片陰影里盤腿席地而坐，對著墓碑發(fā)呆，塵土弄臟了干凈的褲子，但他絲毫沒有在意。趙欽站在他身后，遞過來一束白菊，章九接了，輕輕地放在了墓前。他許久都沒有說話，然后才從上衣的兜里掏出來一塊手表，擱在白菊的邊上——那是迪士尼的某款限量，他開口道：“這東西是她好久之前纏著我給她買的，那時我嫌太便宜，太幼稚，掉檔次，就沒給放在心上，想著給她買個更貴的更漂亮的，誰知道這一忘，就沒能親自看她戴上?，F(xiàn)在想想，五六歲的小女孩兒不就喜歡這種東西嗎，我真自以為是?！?/br>
章九嘆了口氣，拉著趙欽在一旁的石階上坐下了。從這個角度看下去，整個墓地顯得遼闊而寂靜，安寧而祥和，山下的守墓人養(yǎng)了只金毛，四處亂竄，嘴里還叼著不知從哪座墓前偷來的白色花朵。他看著那狗的憨態(tài)可掬，突然輕輕地笑了?！摆w欽，你還記得嗎，其實我們家以前是養(yǎng)過狗的，也是這種大金毛，那時候我……十三四歲來著吧，你來我們家玩兒的時候可喜歡逗那金毛了，記得嗎？”

趙欽攬著他的肩膀，湊得近了一些。“那當然，我還記得它名字叫什么波｀波來著……”

“對，就是波｀波，”章九說，“這個名兒呢，是小晏給起的，那個時候她四歲了，還只會叫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