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連名帶姓地叫，語氣還這么奇怪，就已經(jīng)有些不想坦白心思，奈何程乃謹這樣實在非常煩人，索性要他徹底死心?！皩Γ撬麤]錯。小謹，你再怎么樣也變不成另外一個章九，差別大了去了，何必呢？再說了，除了他我也不喜歡男的，你就趕緊死了這條心，別惡心你自己也惡心我了?！?/br>
他看見程乃謹將手握成拳放在胸口，俯下`身去，不住地笑著，狀似癲狂。“為什么呢……這太好笑了，哈哈哈哈，真是個黑色幽默……”程乃謹不住地說著，“趙欽，你他媽是不是瞎了……你自己親口說的話……你說他惡毒又任性，這是你親口說的，怎么就忘了呢……你怎么能喜歡他呢……趙欽，你怎么能這樣出爾反爾……”

趙欽脾性暴躁，已經(jīng)是花費了十足的力氣來哄人，他覺著自己已是非常仁至義盡，“我他媽怎么就不能喜歡他了？他惡毒任性是一回事，但我就是喜歡他惡毒任性，你管得著嗎你？”

程乃謹從地上爬了起來，用袖子擦了擦臉，他盯著趙欽說：“就算你喜歡他，他也不會喜歡你的。他被李世遠迷得像個傻`逼一樣團團轉(zhuǎn)！你果真是瞎了才會看上那個被cao了幾次就暈頭轉(zhuǎn)向的廢物，他腦子里就只有男人的精……”話音未畢，他便挨了趙欽兇狠的一巴掌。

“你……你為了他打我？”程乃謹側(cè)著臉看趙欽，神情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湖面，“你以前是為了我打他……”

“打你怎么著了？”趙欽終于克制不住在他面前露出流氓一樣的本性，“你他媽再在我面前這樣說他壞話，我就能弄死你。行了，程乃謹，趕緊滾吧，cao，整個晚上都給你毀了。”

程乃謹?shù)拖骂^，再抬起來的時候就又是那副溫溫和和的面貌，如果忽視掉他面上的淚痕與掌印，與平時的他幾乎如出一轍。他說：“欽哥，對不住了，是我失禮。你就當我今晚喝多了突然發(fā)瘋吧。但是我的心意確實是真的，你不接受也無妨，我把它好好放在心底就行了?！?/br>
趙欽不耐煩地揮揮手，“得了得了，趕緊走吧，我現(xiàn)在不想看見你?！?/br>
程乃謹沖他笑了一下，然后欠了欠身，“那我先走了，再見，打擾了?！?/br>
當晚的時候章九回去得比較晚，又挨了李世遠一頓說。他問：“你去哪兒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闭戮旁谝鹿窭锓宜?，頭也不回：“出去跟朋友聊了下天而已。”

“哪個朋友？”李世遠有些不痛快。

“你不熟的?！?/br>
“到底是誰？”

章九終于轉(zhuǎn)身，不耐煩地說：“我出去干什么都要跟你匯報是嗎？李世遠，你是不是管太寬了？”

李世遠煩躁地捏了捏眉心，說：“我管這么寬還不都是因為我是你男人？”

章九冷笑了一下，“你是我男人就可以管這么寬了？我也是你男人啊，我怎么沒管你每天見了誰，跟誰吃了飯?。俊?/br>
“因為我比你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

“你他媽還挺看得起自己的哈。”章九白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他，就要進浴室洗澡。李世遠在他背后開口：“之恒，有些事我覺得還是講清楚一些比較好。我愿意照顧你，一輩子愛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出軌背叛了我，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br>
章九扶著浴室的門框，回頭看向李世遠，目光似箭，他說：“那我也丑話說在前頭，李世遠，如果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你背叛了我，我他媽絕對會親手把你殺了?！?/br>
他看見李世遠的神情恍惚了那么一秒，然后就沉默下去。他攥了攥拳頭，砰地關(guān)上了浴室的門。

一個多星期后，成哥那邊的人將照片和資料交給了齊端。章九接了齊端的電話，便驅(qū)車趕去了他的住處。他看著桌上攤開的那十幾張照片，畫面里是兩個男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其中一個高大，另外一個瘦削，都是章九一眼就能認得出來的背影。照片上他們進了一棟破舊的居民樓，另外有幾張是拍了他們停在樓下的車，其中一輛是章九很熟悉的銀色賓利，車牌號章九都能倒背如流。他經(jīng)常開著這輛車出去晃悠，后視鏡上的裝飾物還是他親手掛上去的。這是李世遠的車。

他冷著一張臉，再拿起桌上的資料，看了半天，將紙張在手里攥得發(fā)皺。齊端說：“這是前兩天拍到的。真沒想到，他居然在唐英勇手下辦事。雖然是個不起眼的職位，但是油水相當多。說起來，你爸倒了以后，唐英勇倒是上位得很快，程乃謹這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出乎意料啊。”然后他皺著眉，斟酌著開口：“李世遠倒是沒調(diào)查到什么大動靜……但他為什么會和程乃謹混在一起，還私下偷偷見面……恒弟，他該不會是……”

章九冷笑了一聲，燈光在他眼里沉了下去，“好，好，真他媽有能耐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么回事?！?/br>
齊端看他情緒已經(jīng)開始不穩(wěn)，也不便添油加醋，就說：“你先冷靜，然后再慢慢調(diào)查，別他媽傻了吧唧地就沖上前質(zhì)問?！?/br>
“我知道?！闭戮艑⒄掌唾Y料都攏了起來，收回了文件袋里。他面上是一個僵硬笑容，這樣的笑容，讓人想起崩裂前的結(jié)冰湖面，只需要一點敲擊，就能徹底瓦解?！拔椰F(xiàn)在非常冷靜，我會好好地、慢慢地、仔細地查的?！?/br>
14.

李世遠現(xiàn)下正俯視著章九熟睡的面龐。橘色夜燈的光線在上面拉出了長長的陰影，烏黑疏朗的睫毛即使在閉著眼的時候也微微卷起，嘴唇柔軟而飽滿，這使他看起來像某種陶制的人偶。他見過這張臉上出現(xiàn)的任何一種神情，或喜或怒，或思或憂，或悲傷或猜疑。章九很多時候就像一個透明的容器，非常容易就能被看個清楚明白，李世遠以前看見這個容器里全是墮落和放縱，金錢和權(quán)利為他染上的彩色光芒太多，反倒混成了一片渾濁的黑。但從某一個時刻開始，他伸出了手將這個容器里的混合物搖勻，一切都緩慢沉淀下來，他看到的卻是一片干凈的白。那個時刻，章九坐在浴缸里，像一只被瓢潑大雨淋濕的流浪貓，在一片愁云慘霧中流著淚看他，向他伸手要他的擁抱，他在那一瞬間搖搖欲墜的認知被徹底顛覆，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與后悔。

他現(xiàn)在想，如果時間能倒退回那個九月的炎熱夏末，他寧可從未遇見過章九。因為他太高估自己將性與愛，rou｀體與靈魂切割開來的能力。

近來一段時間，章九似乎有些奇怪，情緒忽上忽下，李世遠日夜與他住在一起，卻探尋不到根源。這讓他心底有些發(fā)慌。他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將章九把握得很好，卻沒想到也有捉摸不透他情緒的這一天。李世遠感到一種直覺——他們這樣看似相依為命的日子不會再長久了。

就像在無邊好夢中沉睡著，卻一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