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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這輩子也沒聽過別人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驚訝之下險些把鄰桌的咖啡潑她臉上。 女人低頭:“還是算了吧……我去外面等吧?!?/br> “別別別,來,你先坐著?!敝祉嵔o女人按到座位里,叫了兩杯咖啡。 咖啡端上來,女人也不喝,她一直低著頭,什么都不敢碰。 朱韻試圖找點什么話題。 “那個……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藍?!?/br> 也姓李。 “你和你弟弟,是親生的?” 李藍搖頭。 “堂姐弟?” 還是搖頭。 …… 朱韻換了個思路:“你跟他多久不見了?” 李藍的聲音非常小,“很久很久了?!?/br> 朱韻又問了幾句,發(fā)現(xiàn)李藍的動靜越來越小,到最后簡直是悄無聲息,她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李藍肩膀輕抖,似乎是哭了。 “你沒事吧。” 李藍:“沒事。” 她看起來太難過了。 朱韻猶豫著掏出手機?!澳愕艿苁俏覀儗W校的么,他叫什么,沒準我認識,我?guī)湍阏宜麃??!?/br> “不?!崩钏{馬上拒絕,她抬起頭,果然眼圈泛紅。“別找他,他不想見我……” 他不想的事多了,哪能事事順他。 “沒事吧,見一面而已?!?/br> “不要,真的不要,他會生氣的!” 朱韻看著李藍唯唯諾諾的樣子,心里甚煩,她皺眉,也不打算再做任何鋪墊了,單刀直入發(fā)問—— “你們不是姐弟么,到底有什么仇,為什么不能見面,他就這么恨你?” 李藍臉色瞬間一白。 呀呀呀…… 壞了壞了!朱韻這才反應過來,補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說、我覺得——” “他是應該恨我們?!崩钏{喃喃道,她手捂住臉,“他不想見我們是對的……” 什么情況? 朱韻慢慢挑動她的情緒,引導著讓她放下戒心。 看起來李藍平日也沒有幾個可以聊這些話題的人,面對著朱韻這個和善的陌生人,她一點點放松下來。 朱韻聽著李藍說從前的故事,心驚rou跳。倒不是說故事的內(nèi)容多么波瀾壯闊,只是因為里面的主人公是李峋。 她沒有經(jīng)過他的允許,就窺伺了他的秘密。 她也想停,可停不住。 李藍和李峋的老家在一塊魚米之鄉(xiāng),朱韻聽過那里,那有片很著名的湖,遙望山水之色,雖是農(nóng)村,卻很美。 朱韻心想,水土養(yǎng)人,也怪不得他的皮膚那么細膩。 李藍受教育程度低,很多話,反反復復怎么說都表述不清。 但講故事最重要的是情。朱韻從李藍磕磕絆絆的講述中,聽出掩埋在那段樸實歲月里的,太多的感情。 這對姐弟同父異母,李峋六歲的時候才來到李藍家,在此之前,誰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李藍的父親李成波本是農(nóng)民,后來趕上時代浪潮,做外貿(mào)生意,風光一時,還開了工廠。當時工廠規(guī)模不小,有很多員工,李峋的母親就是其中之一。 據(jù)李藍說,李峋的母親非常漂亮,那是一種區(qū)別于周圍廠工,極其張揚的美。雖然她也很窮,但卻生活得非常時髦,自己做最漂亮衣服,聽最火爆的樂隊磁帶。 她在廠子里飽受非議,大家背后說閑話,她絲毫不在乎。 李成波很快就注意到這個特別的女人,他隱瞞自己已有家室,開始向李峋的母親拋玫瑰枝。 從李峋的容貌多少也能夠判斷,李成波非常英俊,身材高大,又年輕氣盛,意氣風發(fā)。 她很輕易就愛上了他,并懷上李峋。 李成波有著農(nóng)村老一輩的很普遍的心態(tài),重男輕女。當時李峋的母親被小診所的醫(yī)生判斷出是女孩,李成波讓她做掉,李峋母親說什么都不肯,懷胎八月,離開了工廠。 后來李成波經(jīng)營失敗,血本無歸回到老家,脾氣也變得喜怒無常起來。 當時李藍才五歲,是家里的老幺,上面有三個哥哥。李成波不喜歡她,經(jīng)常打罵,母親由于懼怕父親,也不敢對她太過親昵。李藍從小就干最重的活,所有的東西都用哥哥們剩下的。 后來李成波染上了打牌酗酒的毛病,家里每天都烏煙瘴氣,所有人的脾氣都很大,除了李藍,因為這個家里,沒有她可以發(fā)脾氣的人。 在她十歲那年,李峋的母親帶著李峋來到家里。 李藍那時還小,不清楚他們母子的到來到底意味著什么,她只是很開心,因為家里她不是最小的了,或許以后她可以沖李峋發(fā)火。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李藍很快就意識到,新來的這個弟弟,比三個哥哥加在一起還厲害。 別說欺負,只是走到他附近,都會被他兇回來。 但李峋的到來對李藍來說也有個好處,就是她不再是哥哥們和mama的出氣筒了,他們有了新的目標。他們甚至破天荒地將李藍拉到一個陣營里,一致對外。 以前全家都在被酗酒的李成波折磨,忽然食物鏈又往下延伸一節(jié),李峋母子的生活可見一斑。李藍mama拿出這輩子都沒有過的硬氣對待這對不速之客。李峋母親倒還好,李峋回饋他們的態(tài)度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李藍mama氣不打一處來,越發(fā)過分。 不夠,自從李峋母子到來,李藍mama每天都有事情干,日子過得倒比以往鮮活多了。 即便過著這樣的日子,李峋母親還是堅持留下。那時她已得了重病,她沒娘家人可依靠,不來這,六歲的李峋未來絕無活路。 好在李成波對新來的兒子還算滿意,有他發(fā)話,李藍母親也不敢太過放肆。 李峋的母親極力地想讓兒子融入這個家庭,可事與愿違,李峋從沒拿正眼看過他們,為此他受盡三個哥哥的欺負,他們完全不拿他那股子傲勁當回事。 李藍每天洗衣打掃要到很晚,往往其他人都睡下了她的活還沒干完。她看到過好幾次,李峋母親在月色下規(guī)勸自己的孩子,讓他改一改自己的脾氣,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他們兩個在外面生活的時候了,他必須跟哥哥們好好相處。李峋從不應聲,母親說急了就動手打他,他委屈得大哭,卻還是不肯答應。 李藍心軟了,她總覺得他們并不像家人說得那樣可惡,她很同情他們。 李藍開始悄悄幫他們的忙,那時李峋母親已經(jīng)病重,夜里疼得難以成眠,李藍趁著家人睡著,偷偷給她熬粥,照料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