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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變了。溫王寫詩他在一旁磨墨。溫王吃飯他在一旁殷勤布菜,將秦?zé)o庸都架空了。溫王批改奏章他在一旁守夜,明明困的前仰后合,狗屁不懂還強(qiáng)撐著附和李元雍高論。溫王看書他守在書案旁邊添燈油??匆姕赝鯇懼W智妍愡^人筆力不足,自告奮勇挽了袖子要替溫王寫幾幅。李元雍頗為受用,知道他不學(xué)無術(shù)遂笑道:“我這福字是袁天師點(diǎn)名要的,既是為陛下祝壽,亦要張貼在洛陽行宮為我祈福。你若是想寫,陛下正命我抄多阿寶苦竭魏碑,你替我寫了吧?!?/br>李元雍心中存了歡喜生澀溫柔不同往日。他原本只是要他找些事情打發(fā)時間,磨練他性子穩(wěn)定心神,省得抓耳撓腮只管來煩。他自顧自寫了一百九十二張福字便到一側(cè)書案查考魚之樂的書法。一看之下,連李元雍都懷疑自己是否老眼昏花。他看了看魚之樂,再看看他寫的字。若不是親眼所見,怎能知道,潑皮無賴的魚之樂竟能寫出這般氣勢縱橫,大開大闔的字體來!魚之樂存了討他歡心的意思,有十二分的賣弄,寫得極快,他行書臨二王墨跡,有魏碑雄渾端宗,亦有顏骨柳筋剛硬。氣韻高古,奔放瀟灑,翩翩若飛,用筆凌厲痛快,不拘一格。出世之態(tài)破空而來。李元雍手捧著宣紙沉吟不語。這樣氣勢磅礴端莊肅穆的書法,絕對不是浪蕩行事的魚之樂能寫出來的!那廝正眼巴巴面有得色看著他,狀甚搖尾乞憐。他深知魚之樂為人斗雞走狗輕薄不算。他就是個軍中混大的兵痞。他知道他習(xí)字好陛下也曾夸獎。但這樣一筆揮毫?xí)ā撬婵醋吡搜郏?/br>李元雍心中暗自思量,問道:“這一筆行書,是誰教與你的?”魚之樂不摸頭腦以為不入溫王法眼,賠笑道:“這書法是我在邊疆學(xué)會的。那時候凌大將軍逼我讀書,我看不下去,又逼我寫字,請的是什么江南碩儒。那老頭子為人古板得緊,一味的臨碑抄帖,一抄就是五年,抄的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br>于是他就四處刁難這位名氣極大的曾懷素老師,偷了女人的胭脂擦到他后衣領(lǐng),被師母舉著笤帚追打出三條街,是為塔爾城的經(jīng)典笑談。當(dāng)然魚之樂也付出慘重代價。凌朝暮發(fā)了一大通脾氣,命工匠打了鐵籠子將他鎖在籠內(nèi)扔在草原上。四周虎視眈眈都是草原的野狼,盯著他如同盯著嘴邊的一塊肥rou。魚之樂寫的一幅碑帖便獲得一塊牛rou引開群狼注意力,這等學(xué)習(xí)方法簡直震爍古今空前絕后,魚之樂這哪里是在習(xí)字,這是在保命啊。魚之樂暢談一番自己如何在冰雪三尺水滴成冰的北疆寒冷地帶一邊打仗一邊倚馬“讀書”(春宮)的光榮歷史,一邊眼瞅著李元雍的臉色,說道:“你知道我在荒涼冷僻的沙漠長大。從小就聽說長安城的繁華,不知道能不能求假三天,看一看千秋賞燈節(jié)?若是能夠看到什么游騎,什么話梅的場面,也不枉來長安城走一遭了?!?/br>李元雍心中愀然不敢看他期盼神色。他放下紙張淡淡道:“是游騎皆秾李,行歌盡落梅。我每年壽誕之前,都要奉旨向陛下進(jìn)奉一副字,寫的是云陽公為亡父母造像題記。今年確實(shí)無暇寫出。你若寫上三遍,本王可以考慮。”魚之樂不讀書不知道什么叫為亡父母造像題記。這題記原本是前朝大儒鄭云陽悼念父母所做。筆力之健,可以刲犀兕,搏龍蛇,而游刃于虛,造化神韻。于唐初歐虞褚薛諸家,皆在籠罩之內(nèi),實(shí)為大唐第一。那并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那題記三萬余字,魚之樂若要抄寫三遍洋洋十萬言,怕是抄到明年正月也抄不完!魚之樂歡天喜地應(yīng)承下來,他看著李元雍俊朗眉目中風(fēng)華流轉(zhuǎn)又被攝了魂魄。早已色字當(dāng)頭暈頭轉(zhuǎn)向了。皇帝壽誕當(dāng)日,李元雍朝服加身頭戴遠(yuǎn)游冠,英姿勃發(fā)站立皇帝身邊,親自拿過揚(yáng)州銅鏡與承露囊,依次頒給王公貴族封疆大吏。他笑容溫煦面如冠玉,自是萬人矚目風(fēng)頭無量。他站立高處將樓下景象盡收眼底。他眼珠微微一瞥,洶涌人群中正瞥見站在芙蓉池邊的殿前侯與一身華服的胡不歸勾肩搭背招搖而去。溫王面容有些抽搐,唇邊笑意瞬間僵硬隨即鋪開更艷,看的四周無數(shù)高官厚爵也不由眼前一花。他向秦?zé)o庸使了一個眼色。秦?zé)o庸心領(lǐng)神會轉(zhuǎn)而離去。胡不歸攬著魚之樂的腰,遮遮掩掩笑道:“宮里筵席最是無趣,一幫駝腰老頭捻著須子相互吹捧聽著讓人厭煩。平昌坊歌姬優(yōu)伶編了最新的云裳羽衣舞。小娘子腰肢軟弱好不雅興。我?guī)汩_開眼,免得你來一趟長安,回去沒有吹噓的資本?!?/br>魚之樂連忙擺手說道:“我可不敢。我只是想逛一逛夜肆罷了?!?/br>胡不歸見他臉色蒼白惶急是真的害怕,心道溫王御下有方閨教甚嚴(yán),教的這廝簡直改了性子要做柳下惠,當(dāng)那勞什子謙謙君子了。改日入宮,定要與溫王好好討教一番。胡不歸也不勉強(qiáng),干脆利落道:“你不去也罷。這幾日陛下千秋瑞安,崇文館歇了學(xué)業(yè),本國舅終于不用再聽那一干腐儒噴酸。耳朵都要被什么經(jīng)濟(jì)世道熏臭了!我聽說殿下常有賞賜給你,來向你討點(diǎn)?!?/br>魚之樂帶他轉(zhuǎn)過朱雀大街直奔昭國坊,一徑漫不經(jīng)心問道:“你討要殿下的賞賜做什么?”胡不歸笑說:“那鶴齡小倌兒甚的我心。上次你為帶他回府還借了我不少銀兩,怎得這么快就攆了他出去?你欠我錢我當(dāng)然要你還債,少不得從你這討點(diǎn)稀罕物件哄佳人開心。這等情趣殿前侯最是精通,還用我說。哈哈哈。”他這一笑也襯出殿前侯形單影只孤冷凄清來。魚之樂破釜沉舟說道:“好,那我便跟你去見識一番。只是不能讓殿下知曉。若是泄露半句我定饒不了你。”胡不歸抬袖掩住唇邊jian笑。他心道你害死我的鷂鳥,便是欠我一條命。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道彰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