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38
擠挨挨跪在書桌旁邊抄寫經文,還有一幫子小豆丁似模似樣地跪在神龕前閉目念誦,叫人瞧著心里也覺酸楚——往日越是富貴熱鬧,便顯得今日越是落魄蕭條。屋子里沒有放炭盆,凍得人幾乎握不住筆。雖然謝家的子孫禮儀上是挑不出毛病的,但是也有些小公子,因為實在太冷,跪那兒寫著寫著就吧嗒吧嗒掉眼淚。他們的母親在旁邊見了,真是心如刀絞,可連長公主都討了個沒趣,這些婦人自然也不敢上前。謝棣渾身打著擺子,跪在神龕前發(fā)著抖。慘白的陽光涂在人身上,仿佛光里也帶上了暮氣。吱嘎一聲,祠堂的門被推開,一個少年逆光站在門口,冬日的陽光給他的頭發(fā)繪上一道溫暖的金邊。祠堂里的森森陰氣似乎都消散了許多。楚昭站在門口,打量攏著熏爐的盧老夫人和跪坐熏爐旁邊閉目念佛的李氏,輕輕皺了皺軒長的眉。“寄奴來了啊,去跪著吧,也算給你外祖盡一份心?!北R老夫人斜倚在靠背上,對著身后的老仆婦點點頭。楚昭沒有動。一個謝家積年的老仆婦莊重地走上前來,遞給他一支樸素古雅的毛筆,一個仿圈,都用紅紙條纏著。盧氏慈祥地聲音傳過來:“別的孩子也就罷了,你外祖自小最疼你,寄奴不會不愿意盡這點孝心吧?”謝棠擔心表弟犯渾,在背后捅了捅楚昭的腰眼,輕聲說:“兩只手拿著,謝謝外祖母?!?/br>楚昭趕忙雙手捧著,跪下去。這邊剛跪下去,那頭謝棣忽然直挺挺倒了下去,渾身都在打擺子。長公主尖叫著沖了上去,場面一時亂作一團。有的人跑去請來了給謝晉看病的周大夫。楚昭也跟著過去看熱鬧,悄悄攥緊了袖子里的四板藥。第68章這個冬天,建業(yè)城彌漫著大霧,霧氣中似乎滋養(yǎng)了數不清的病菌。時疫隨著難民的步伐,加速潛入都城,把疫癥傳播進城中的每個角落。如今外面已經停戰(zhàn),喻王的軍隊里同樣爆發(fā)了可怕的瘟疫。就連深得喻王信重的二子楚昱也染上了瘟疫,在軍醫(yī)的精心調護之下仍不見好。楚悼作為父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王若谷這邊的情況略微好些,但也有人染病,所以雙方暫時停戰(zhàn)。在天災的威脅面前,凡人間的恩怨糾葛顯得無足輕重。百姓素來半饑半飽,得了病癥無人過問。染病的就送出城等死,已經死去的便草草埋掉,這種病的特性決定了容不得半點拖延。而斜橋的世家里,也有一些生病的子弟,崔彧將他們集中在一起治療。這位是崔景深的小叔叔,隱居東山的醫(yī)術天才,著有傳世,對傷寒之癥也有研究。但就目前的形式來看看來,即便是他也只能控制病人的死亡速度,不能完全治愈疫病。陰郁和恐怖的云層籠罩在都城上空。對于大楚人民而言,朝廷能夠提供的最基本公共服務就是:維護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社會秩序,提供社會救濟,然而如今的朝堂在這兩方面都做的很不好。走投無路的百姓漸漸對朝廷漠不關心起來,疫病的大規(guī)模流行將這種漠然轉變?yōu)橐环N無言的憤怒。本來銷聲匿跡的天師道似乎又有死灰復燃之勢。相比之下,謝閥因為在山中,情況反而好了許多。雖然謝棣病倒了,但是疫病的可能不大,也沒有傳染給身邊的人。聽了下人的回報,長公主不可置信地問道:“這么說,崔彧不肯立即過來?”仆人嚇得瑟瑟發(fā)抖,生怕酷烈的女主人把氣撒到自己身上,跪雪地上哆哆嗦嗦回稟:“也……也不是,小的去之時,崔大家正在出義診,給一個老百姓看診,只說看完就過來。那些人都把崔大家當成神明一樣膜拜侍奉,可見大家的醫(yī)術必定高妙。”長公主怒道:“居然因為幾個賤民耽誤我兒……”周大夫從內間走了出來,勸道:“公主殿下不必動怒,依老夫看來,小公子未必是傷寒?!?/br>長公主臉上浮現出希望的神色:“不是犯了時疫就好。那么,我兒究竟是什么病癥?”周大夫的神情并不見輕松,依舊嚴肅地說道:“依老夫之見,小公子咳嗽不止,伴有發(fā)熱跡象……只怕……只怕是肺癆。只是到底如何,還需要崔先生過來,我二人共同參詳。”崔彧雖然只是一個隱士,但是社會名望不在謝銘之下。因為他的老師是大名鼎鼎的醫(yī)圣殷仲堪,崔彧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僅著有傳世,還廣教門徒,開設義診。其弟子清河趙躍、渤海道文法這些徒弟都非常的有名。雖然年紀不算很大,但已經稱得上是德高望重了,所以周大夫尊其為先生。聽了周大夫的話,長公主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啜泣,用帕子握住了臉。楚昭在旁邊站著,忽而捕捉到周大夫心里一閃而過的念頭:其他也就罷了,只是心肺間似有一股火毒難消,這可怎生是好。聽了周大夫的心聲,楚昭反而在心里松了一口氣,看來謝銘真的不是傷寒,很可能只是感冒沒及時治療轉成的肺炎初期。當然,古代沒有抗生素,體內的炎癥便消不下去,這樣的疾病也屬于不治之癥,但楚昭來自現代,對感冒病毒缺乏基本的敬畏之心,再說他手里也并不缺抗生素。過了一陣,謝棣住的院子便漸漸安靜下來,只余下中草藥裊裊的清香。別的人都走了,只有楚昭還坐在堂中,磨磨蹭蹭不肯離去。有仆人看到楚昭,就過來給他行禮。長公主一眼瞥到楚昭,慌忙搽干凈眼淚,端起公主的架子問道:“是寄奴啊,來這里做什么。”楚昭上前行禮:“寄奴來看看表哥。舅母,我可以去陪表哥說說話嗎”聽聞此言,長公主對楚昭的印象頓時好了不止一點,她難得和顏悅色地說道:“也就我們寄奴還想著這個哥哥,可見是有真心實意的。”因為害怕謝棣得了疫癥傳染自己,所以來看望謝棣的人雖多,卻沒有一個敢進門去,連謝棣的表妹謝冉冉也不敢。正在說話,就聽見屋中傳來瓷器清脆的碎裂聲,一個面目清秀的侍女慌慌張張跑出來,跪在長公主面前,哭道:“公……公子不肯喝藥?!?/br>長公主勃然大怒,下令扒了這個婢女的衣服鎖在空房里,使她凍餓而死。楚昭在旁邊倒吸一口涼氣,面色卻只做無所謂地勸道:“舅母別生氣,這些丫鬟不值什么,氣壞您的身體就不好了。再說,如今正該給表哥積福,何必多造殺孽?表哥不肯吃藥,好好勸就是,想來是侍女哪里不稱心,不如讓我去吧?!?/br>長公主剛才還兇神惡煞要殺人,此時卻紅了眼圈:“棣兒這是怪我把他身邊那群狐貍精攆走呢。罷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