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還要厚。

    掌柜的表完決忙，劉二也忙不迭地露出搓板似的胸脯，啪啪啪地拍得直響，看得那年輕人直咬后槽牙，大冷的天，這是什么毛病。

    婆子早就嚇得呆坐在地上，此時也反應(yīng)過來，干嚎起來，可也就嚎了兩聲，就被她兒子捂住了嘴，她兒子沖著那年輕人咧開嘴，露出憨厚的笑：“大爺，咱們都是渾人，什么也不懂，全聽大爺您的。”

    年輕人還是笑盈盈的一團(tuán)和氣，他的目光在幾個人臉上一一掃過，忽然問道：“你家老爺是替誰辦事的？”

    幾個人怔了怔，還是劉二機靈，尖聲道：“老爺是給瑞王府的世子爺辦事的，人家有權(quán)有勢，我家老爺不敢不從?！?/br>
    年輕人點點頭，表示滿意，又問：“你們有的在鋪子里，有的是在后宅，還有的是跟著大公子的，怎會知道老爺?shù)氖拢俊?/br>
    幾個人又是怔了怔，劉二又搶著說道：“去年過年的時候，老爺一個人在老太爺?shù)漠嬒袂暗粞蹨I，說他對不起列祖列宗，被jian人威逼利誘，生不如死，對，生不如死，剛好被我看見了?！?/br>
    “對對，我也看見了，我回去就告訴了我媳婦，說老爺可真可憐，當(dāng)了官也要被人欺負(fù)。”這次接口的是婆子的兒子，他媳婦在一旁拼命點頭。

    那婆子也不干嚎了，跟著說道：“我是在夫人身邊的，夫人整日提心吊膽，夜里睡覺說夢話，夢里都在喊，讓世子爺饒命，對，是說的夢話。”

    年輕人更滿意了，臉上的笑容更和藹，他又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張張嘴，又張張嘴，猛的一拍大腿：“瞧我這記性，我怎么忘了呢？老爺往平?jīng)鏊惋w票的那天，怕讓人看到，就是在我這鋪子里安排的。就是因為我看見了，老爺才把這些信藏在鋪子里的?！?/br>
    年輕人很欣慰，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力，他只需稍一引導(dǎo)，這些人就把事情理順了。

    “我覺得還有哪里不對勁，你們再仔細(xì)回憶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細(xì)節(jié)給忘了？”他笑呵呵地問道。

    幾個人又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直到一個時辰后，兩駕騾車先后駛出永福街。

    一駕往西，一駕往東。

    這種騾車連同趕車的漢子，一看就是車馬市上專做租車營生的。

    錦衣衛(wèi)的探子們，單從騾車和趕車的，看不出端倪。

    且，這伙人進(jìn)鋪子時，他們也只是看到了后腦勺，再想近前，鋪子里的伙計就上了門，他們并不知曉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探子們只能遠(yuǎn)遠(yuǎn)守著，直到那兩駕騾車駛出來，他們也沒有看清楚，上車的是些什么人。

    探子們交換了目光，兵分兩路，一路向東，一路向西，尾隨兩駕騾車而去。

    向西的那一路，走了兩個街口，橫次里便出來了七八駕同樣的騾車，清一色都是車馬市上拉腳用的，就連趕車的車馬式也是一樣的打扮。

    探子們起先還在詫異，車馬市上的車把式們，什么時候統(tǒng)一服飾了？就連騾車，雖然是一看就知道都是車馬市的，可是車馬市上的騾車有的刷漆，有的不刷，還有的連個頂棚都沒有?？蛇@些騾車，卻是一模一樣，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但他們很快就明白了，上當(dāng)了，這些人是故意把騾車漆成同一顏色，車把式也是故意穿成同樣的衣裳。

    可是他們反應(yīng)得太晚了，前面是個十字路口，這幾駕騾車向著四個方向分散而去，哪里還能分得清，哪一駕才是從鋪子里出來的。

    好不容易攔下其中一駕騾車，趕車的憨憨地咧嘴笑著，他們打開車門，只見里面裝的都是一簍簍的雞蛋，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再攔一駕，里面還是雞蛋！

    錦衣衛(wèi)搜查中砸碎了一簍雞蛋，趕車的抱住他的大腿，當(dāng)街哭喊著讓他賠錢，大街上很快便圍滿了人。

    而往東面去的那一路，和他們的情形差不多，也是沒走多遠(yuǎn)就找不到那駕騾車了，唯一不同的是，被他們攔下的騾車全是空的，那趕車的很熱情的招呼道：“大爺，您拉腳嗎？出城十個錢，二十里另算，不出城五個錢?！?/br>
    郎士文得到消息時，大理寺外已經(jīng)哭成一片。

    幾個王家的家仆，一個擊鼓，其他幾個跪在地上干嚎！

    尋常百姓是不能到大理寺?lián)艄镍Q怨的，按律先杖二十。

    因此，大理寺門外的那面鼓，一年也響不了一回，尋常百姓要告狀，是到順天府，沒有來大理寺的道理。

    因而這次的動靜便顯得格外的大。

    聽說是給王會笙鳴冤的，大理寺的官員們個個面面相覷。

    王會笙的案子是錦衣衛(wèi)在查，可現(xiàn)在告狀的人到了這里，他們是接下呢，還是打一頓轟走呢？

    第七零八章 天在上

    大理寺從上至下，沒有人愿意和錦衣衛(wèi)打交道。

    小鬼難纏這四個字用在錦衣衛(wèi)身上最為合適，何況，這還不是普通小鬼，錦衣衛(wèi)指揮使是二品大員，雖說文武有殊，可是大理寺卿也不過是個正三品。

    且，錦衣衛(wèi)不僅是小鬼，還是惡犬，咬住誰便不松口，咬下一塊皮rou依然不肯罷休。

    可偏偏這惡犬打不得、罵不得，因為惡犬的主人就是皇帝！

    錦衣衛(wèi)可以不通過吏部，不通過宗人府，就能把人投進(jìn)詔獄，包括封疆大吏，也包括皇親國戚。

    因而，王家的這幾個人又是擊鼓又是鳴冤，大理寺的人卻沒人出來。

    大理寺也在宮墻大街上，宮墻大街就在紫禁城外，左邊是禮部、吏部、戶部、工部、欽天監(jiān)和宗人府，右邊是刑部、兵部、大理寺、監(jiān)察院和五軍都督府。

    此時正是下衙的時候，先前的擊鼓聲響徹整條宮墻大街。

    無論從這里路過的，還是不從這里路過的，都湊過來看熱鬧。

    品級低的自己往人群里擠，品級高的，便讓自己的隨從擠進(jìn)來看個究竟。

    很快，就連還在衙門里沒出來的，也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刑部侍郎王會笙的幾個家仆，手拿瑞王世子趙宥寫給王會笙的親筆書信，要來給自家老爺鳴冤。

    沒有人相信這是幾個家仆自己的主意，多半是王家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王會笙的妻兒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