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扮作趕車的，明遠(yuǎn)堂外那個男子便是九娘。”

    見羅錦言打量自己，綺霞很是不好意思：“九娘是讓我也扮成男子的，可是這么晚了......“

    羅錦言瞬間明白，綺霞是擔(dān)心以男子的身份過來，萬一羅錦言要見她，深更半夜的，會對羅錦言的名譽有損。

    羅錦言不由得對綺霞又多了幾分好感。

    “你知道沈世子在明遠(yuǎn)堂？”羅錦言問道。

    綺霞默默點頭：“他的脾氣上來，只有秦大爺能管得住他。”

    “那你為何還要回來？”羅錦言又問。

    綺霞蠟黃的臉上漾起一抹苦笑，她忽然跪下，恭恭敬敬給羅錦言磕了三個響頭，羅錦言沒有說話，也沒有制止，目光淺淺地看著她。

    “大奶奶，綺霞有件事一直瞞著您，上次綺霞見世子爺時，曾經(jīng)托他將我自幼隨身戴著的玉墜子送去洛陽，交給母親，我想讓母親知道我還活著，請她放心?！?/br>
    說到這里，綺霞攤開右手，她從進(jìn)門時，右手便緊握成拳，這時羅錦言才看到，潔白如玉的手掌里，平躺著一枚雕成蓮蓬的玉墜子。

    “昨天世子爺把我?guī)У角f子里，才把這墜子交還給我，我娘......我娘說她不記得這墜子，她說她的女兒早就死了，還說兩家已經(jīng)互退了文定之物，這門親事早就做罷......“

    當(dāng)娘的怎會忘記女兒自幼戴在身上的物件兒，馮太太想來已經(jīng)知道女兒被害的真正原因，但她無能為力，現(xiàn)在得知女兒還活著，只能盼著女兒遠(yuǎn)離這灘渾水，否則也不會說出“這門親事早就做罷”的話來。

    同樣的一番話，在沈硯聽來可能不是這樣理解吧。

    羅錦言嘆了口氣，道：“令堂慧慈。然沈世子怕是理解錯了?！?/br>
    綺霞笑容苦澀，老態(tài)的妝扮下更顯蕭瑟。

    “大奶奶所言宛若目睹，世子爺確實曲解了家母，不過這也不怪他。綺霞把這件事告訴大奶奶，是想讓大奶奶知道，綺霞沒有牽掛了。馮家并非jian惡之徒，他們虧欠了家母，定會奉養(yǎng)家母終老，家母得知我還活著，也定能放下心來，于綺霞，已了無牽掛?！?/br>
    羅錦言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女子，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了無牽掛，就像她前世，投繯之前，她牽掛著趙思；重生之前，她牽掛著趙宥；重活一世，她的牽掛更多，有父親，有天賜，還有舅舅一家人、張氏，甚至還有和她拴在一條繩上的秦玨。

    “沈世子呢？”羅錦言涼涼地問道。

    兩行清淚從綺霞眼中滾落，將她臉上的顏料沖去，留下兩道長長的白印子。

    “小時候，他看上了一只鳥兒，老夫人花了一千兩銀子給他買下來，他寶貝得不成，后來他跟著侯爺伴駕秋圍，一去就是整個月，我擔(dān)心他屋里的人對鳥兒照顧不周，就把那鳥拿到自己屋里，親自照顧著。一個月后他回來了，得了一只小銀狐，我就提著鳥籠子去找他，他看到那鳥兒，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這鳥還活著呢。接著就把那只小銀狐抱過來給我看，再也沒看那鳥兒一眼?！?/br>
    “世子爺和我曾經(jīng)有過最美最好的日子，這足能令我回味一生，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離開他，就像從未想過會給他做妾一樣。我離開他，他還能過得很好；但我若留下來，不但會令他的正妻怨對，還會讓他背負(fù)上嫡庶不分的罵名?！?/br>
    “大奶奶，我愿意去揚州。”

    羅錦言終于放下手里的銀匙，高聲對門外的夏至道：“去端兩碗酸梅湯來?！?/br>
    酸梅湯是竹喧端來的，夏至不許她喝，秦玨心疼自家媳婦，讓竹喧去端了給她。

    沒想到綺霞看著面前的酸梅湯，對羅錦言道：“大奶奶，夜里不要喝這種寒涼之物，對身子不好。”

    羅錦言：......

    回到內(nèi)室時，天已經(jīng)快亮了，羅錦言覺得有點冷，任由秦玨抱著，胡亂地睡了兩個時辰。

    醒來時秦玨已經(jīng)去衙門了，她打發(fā)常貴去了楊樹胡同，按照先前商議好的，三天后便是她回娘家住對月的日子，她成親已經(jīng)兩個月，按理早就該回去住對月了。

    按照京城的規(guī)矩，外孫滿月后要回外家住些日子，叫做走滿月。張氏做完月子便給羅錦言張羅成親的事宜，直到六月里，張氏才帶著天賜回娘家小住。

    因此，羅錦言也就把住對月的日子推遲了。

    常貴回來時眉開眼笑：“親家太太說了，西跨院還是大奶奶在家時的樣子，天賜還小，不能來接您回去，已經(jīng)請了二表舅爺來接您?！?/br>
    第三五三章 沈世子

    接下來的兩天，沈硯被秦玨拘著，在松濤軒里練字，到了第三天，駱淇從宮里出來，來明遠(yuǎn)堂找秦玨，得知秦玨要去岳父家里，他便叫了沈硯和另外幾個玩得來的，到高昌伯世子武書豪新得的宅子里喝酒賭錢去了，十幾個人在那里賭得不亦樂乎，武書豪還嫌不過癮，吵著要來叫秦玨，贏得最多的是駱淇，他自告奮勇出來，卻趁機(jī)跑回家里睡覺了，次日天還沒亮便換了官服進(jìn)宮當(dāng)值，其他幾個還在武書豪的宅子里昏天黑地，直到老高昌伯拿著大樸刀找上門來，這幫家伙才做鳥獸散。

    沈硯輸了七八家鋪子，他甚至搞不清是輸給誰了，三天后，牙行到侯府換文書，驍勇侯才知道這件事。

    沈硯玩了幾天，胸口的悶氣終于消了，他來明遠(yuǎn)堂找秦玨，秦玨去了楊樹胡同，他便也跑到楊樹胡同。

    羅錦言回娘家住對月，秦玨每天下衙都到楊樹胡同去，鳳陽先生張謹(jǐn)?shù)弥孬k來了，他也每天過來，以至于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的楊樹胡同外，又成了京城學(xué)子們聚集的地方。

    羅紹擔(dān)心妻女被這些冒冒失失的書生沖撞了，為此煩不勝煩。偏偏張謹(jǐn)還是個不甘寂寞的，看到有書生在胡同外面當(dāng)街臨摩他的字，他還要走過去指點一二，于是聚集在外面的人更多。

    羅紹被自己的岳父弄得頭疼不已，好在他也是做岳父的，他想來想去，終于想明白了，他的岳父之所以每天都來，全是因為他的女婿每天過來。

    可他又著實喜歡這個女婿，舍不得把他轟走，好在有秦玨在場，張謹(jǐn)看羅紹也順眼了幾分。

    沈硯到的時候，恰好有幾個書生拿了文章要求見鳳陽先生，門房的人不讓他們進(jìn)來，他們便堵在門口。楊樹胡同里住的不只是羅家一家，還有其他人家，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