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記劈殺，空間撕裂了；仿佛是幾百人的業(yè)力同時發(fā)作，頓時山崩地裂，天地垮塌，但是對于樂正卜呼和烈牙疆而言，這些災(zāi)難只屬于背景里這些人，不屬于她們。那些人活在受空間時間同時束縛的世界里；對于樂正卜呼而言，時間已經(jīng)不是束縛，但終究是她繼續(xù)前行的障礙。但是，對于戰(zhàn)神烈牙疆來說，這些束縛已經(jīng)不存在了，她無所謂時間也無所謂空間，她可以在時間中自由的來去。但是，很明顯，之前她都沒有這么做。為什么？明明可以掌控一切，她為什么寧可顛沛流離？

    “對于你這個問題，我可以這樣來回答。首先，我并不是可以隨意穿行于時間中的，只有在時間完全禁錮的情況下，我才可以比較容易地完成這個目標(biāo)。除了你，我還沒見過別的人能做到這一點。然后就是生命體驗的問題了。我堂堂戰(zhàn)神，完全可以體驗一往無前的馳騁快感，那自然不必依靠這種雕蟲小技茍且了。即便今天天時地利人和，我也不會將時間退回到一切開始之前。我活著，”烈牙疆看向漆黑的遠(yuǎn)方，此時空間已經(jīng)完全坍塌，樂正卜呼也感覺不到任何時間的流動，“快意充分地活著，就像浸浴在鮮血里，渾身上下都敞開著渴求生命和活力。但是，我固然追求純粹力量，也舍不得恩人和同胞，為著他們的緣故，我寧可放棄這個天賦，也要陪著他們死去?！?/br>
    樂正卜呼看向她目光遠(yuǎn)遠(yuǎn)凝望的方向，那里漸漸走來一個人影。那個身影消瘦憔悴，沒有認(rèn)真梳理過的長發(fā)慘淡地飄在腦后，身上只穿一件袍裾破碎的白色單袍，仔細(xì)看去衣服上、小腿上都有已經(jīng)發(fā)黑的血跡，整個人就像一個女鬼。但當(dāng)那人逐漸走近，樂正卜呼就看出她眉眼間的秀美和無法比擬的端莊，意識到她并非常人。烈牙疆迎上去，伸手拉住她。

    “我！”那個憔悴的女人憂郁的雙眼紅了起來，好像下一秒淚水就會噴薄而出，但是她的瞳孔已經(jīng)干涸，一滴淚水也流不出來。烈牙疆抱住她消瘦的雙肩，低下頭，默默地替她流下淚水。

    “既然你需要我的幫助，我就用這個請求和你交換，行嗎？”憔悴女人苦苦哀求著，枯枝一樣的手輕輕撫摸著烈牙疆的后背，“這不僅僅是一個交換條件而已，你也明白的。我……后悔呀！同源之血一旦交融，帶來的災(zāi)難難以想象。也算是為了你腹中胎兒和你的夫婿，求你再考慮考慮吧！”

    烈牙疆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想通了一般放松下來，下巴放在女人骨骼突出的肩膀上，閉著淚水不斷外涌的眼睛說：“這怎么行呢？這個孩子是要用來和家神周旋的，沒了他我們不就只能屈服于家神的yin威之下嗎？”

    女人也稍微愣住了，但是很快就露出慘淡的微笑，眨了眨干澀而發(fā)紅的眼睛說：“好吧，即便如此你們也要和家神周旋嗎？你們有周旋的余地嗎？要知道，即便是戰(zhàn)神，也只是烈氏虎族家神管理下的一個族人罷了。只要你還是烈氏虎族的一員，就必然服從家神律法的管理?！?/br>
    烈牙疆哭的更傷心了，旁觀的樂正卜呼反而不知道是烈牙疆在傷心，還是那個女人——烈銅生在傷心。烈牙疆琥珀一樣的眼里汩汩流出烈銅生的眼淚，兩個戰(zhàn)神相擁談話，她們的生命本為一體。

    烈牙疆抽泣了起來，說：“我知道啊，我當(dāng)然知道。但是，如果我死了，平平會傷心的死去不可。他又不能脫離時間，所以即便都是在死后，我與他也不能再相見了。那就不要死去啊，寧可在地上爬著，茍且活著，也要和他在一起，生命本來短暫，怎能隨意拋棄這幾十年呢？為了頑強活過這幾十年，我們必須斬殺家神，否則不知哪一天我就離開他了。為了暫且保住我目前的性命，我必須守住我腹中的孩子?！?/br>
    烈銅生呆呆地聽她說著，明白了她的苦心，不知不覺竟然悲從中來，心中痛苦和無奈就像撕裂出了一個大口子，烈牙疆淚流滿面。烈銅生帶著哭腔說：“為什么你會執(zhí)著于自己的同胞呢，就像我一樣？我若早些知道滿尊是我親弟弟，哪會有后來的天崩地裂呢？滿尊沒了，我感覺自己也沒了，好像血緣里缺失了很大一部分。那時候，我怎么就沒想到我和滿尊的血緣關(guān)系呢？所以，我想勸你，放棄同族男人吧，他們只會給戰(zhàn)神帶來災(zāi)難。反而是那個為武器奉上血液的人，他才是最忠誠的信仰者，他信仰武力猶如信仰戰(zhàn)神，他將自己的意志灌注在自己的刀里，通過戰(zhàn)神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只要你一日還是戰(zhàn)神，他的信仰就一日不會改變。我早就勸過你，看來你雖然依舊沒有明白個中道理，但是總歸是走上正途了。不過，我自己也沒有什么立場可以苛責(zé)你?，F(xiàn)在，我求你，你就滿足我這個要求吧……”

    烈牙疆的背影好像晃動了一下，但定睛看去又好像絲毫未動?！澳阋疫x擇……可是，萬一這只是我一廂情愿，該怎么辦？”

    烈銅生微微一笑，像母親看著不知所措、滿臉通紅的初戀女兒，說道：“怎么會呢？只要你報之真情，他也一定會回應(yīng)你啊?！?/br>
    烈牙疆好像是下定決心了，點了點頭。隨即烈銅生的聲音消失了，樂正卜呼再看向烈牙疆時她懷中已是空無一物。烈牙疆頹然跪倒在地，手里的長刀當(dāng)啷掉在地上。樂正卜呼走上前去，問她：“怎么辦？”

    烈牙疆虛弱地嘆一口氣，隨即振作精神，說：“先解除這個脫離時間的牢籠，回到方才那個牢籠里去。我要——”

    22、

    流水聲沿著木船的船身沙沙向后延伸，姜賀敷的意識隨著那流水與木船輕輕刮蹭的聲音飄離的很遠(yuǎn)。他慢慢睜開眼睛，面前是船艙漆黑的頂棚，泛黃的陽光從頭頂一側(cè)往腳側(cè)灌進(jìn)來。他慢慢轉(zhuǎn)動腦袋，就看見了睡在自己身旁的另一個人。那是他還在術(shù)式學(xué)院的時候就非常喜歡的一張臉，這個人每次出現(xiàn)都使他下意識地給自己安立“護(hù)花使者”的身份。烈安東，或者說樂正卜安，他蒼白秀美的臉上掛著疲憊的睡容，在深色而且繡樣華美的樂師服裝映襯下顯得格外嬌弱。他翻身坐起來，看見船頭搖櫓的人和他旁邊盤腿而坐的沉默背影。

    烈平疆好像感覺到了背后的目光，轉(zhuǎn)過頭來，手里劃船的動作也停下了。姜賀敷會意地上前來代替他，烈平疆進(jìn)船艙休息去了。姜賀敷搖櫓，余光瞟著坐在一旁的沉默身影。烈牙疆望著前方不可確定的某點，堅決地不回頭，像是在賭氣。姜賀敷想來想去，也沒敢和她搭話。

    他搖了一會兒櫓，聽后面船艙的動靜像是樂正卜安也醒了。于是接下來就是烈平疆、姜賀敷和樂正卜安輪流劃船，無論是誰掌櫓烈牙疆都堅決不回頭看一眼。天黑了下來，三個男人商量決定晚上就在附近的小鎮(zhèn)借宿一晚，烈平疆象征性的問了牙疆的意見，沒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