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腿擱在扶手上，彼此勾纏著，露出一點足弓在毯子外面。陳林躺在譚季明身上，半邊身子挨著沙發(fā)邊緣，譚季明將他摟緊了，在彼此都看不到的地方，用手掌撫摸他的腹部，輕輕揉按。陳林被他按得微微發(fā)抖，他們便又輕輕搖動起來。譚季明伸手從包里掏出一個盒子遞給陳林，對他說：“打開看看。”陳林將包裝紙撕開，里面是個三星的新款手機(jī)。

他家教的商場旁邊放了這款手機(jī)的巨幅海報，陳林知道這很貴。他將東西放回茶幾上，低聲說：“這我不能要。”譚季明失笑，他的性器還插在他身體里，他們還摟抱在一起，但陳林說他“不能要”。他覺得這情景很可笑，只是他還太年輕，還未來得及理解陳林并不成熟的微妙自尊，便脫口而出：“這只是個禮物，有什么不能要的？”陳林并不回答他，但仍舊抱住他，用性愛搪塞過去。第二天陳林從他家離開，將這禮物仔細(xì)擺在門口的矮柜上，并不帶走。坐上火車的時候陳林接到譚季明的電話，在滋滋的電流聲里譚季明問他：“你為什么不拿走禮物？”陳林沉默了一下，只說：“我不能要。”譚季明問他：“為什么？”陳林默不作聲，掛了電話。譚季明再打給他，陳林就把手機(jī)關(guān)了。他們彼此之間并沒有提到分手，但陳林心中像比分手還要難過，在火車上一晚，他偷偷哭了很久。

回到家之后，陳曼并未看出看出他的異樣，只熱切地噓寒問暖，又感嘆陳林長大了些，看起來比以前結(jié)實一點。陳林走進(jìn)洗手間去沖澡，噴頭里的水卻總也不熱。他很快沖了個涼水澡，穿好衣服出來。陳曼正在炒菜，陳林就站在廚房門口看她。陳曼轉(zhuǎn)過頭來，問：“這么快洗好了？”陳林說：“嗯，水有點涼。”陳曼“啊”了一聲，才道：“忘告訴你了，我這炒菜呢，熱水器沒法用。”陳林“嗯”了一聲，在譚季明家里，他是從不知道原來熱水器還有這樣的限制的。陳林見陳曼在廚房四處忙碌著，她的身影像是比自己記憶中矮了一些，鬢角已經(jīng)有白頭發(fā)了。陳林心里有股說不上的酸澀，卻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好輕輕闔上門走了出去。他坐在客廳里許久，捏著手機(jī)給譚季明編輯了一條短信，說了“對不起”，又覺得不夠。他想起來教授問自己要不要保研，又想起譚季明在考GRE，他感到心里很亂，腦子里走馬燈似的過了很多畫面，最后鬼使神差地，他在短信里加了個“分手吧”?？蓪懥擞植幌氚l(fā)出去，正躊躇著，陳曼端了菜出來，陳林胡亂按了個鈕，將手機(jī)屏幕關(guān)上，走過去說：“我端?！标惵B聲說好，留在桌邊擺碗筷。陳林走進(jìn)廚房去掏出手機(jī)，正想把短信刪了，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他愣住了，看了看那個“已發(fā)送”，心里茫茫然的，聽到陳曼叫他，便立刻把手機(jī)關(guān)機(jī)塞進(jìn)褲子里了。

過年的晚間，陳林守歲，陳曼先去睡了。陳林關(guān)機(jī)兩天，終于忍不住打開，屏幕亮起來，手機(jī)接連不斷地震動，在茶幾上發(fā)出“嗡嗡”的響動，陳林點開看，出了很多未接電話的提示短信，還有譚季明發(fā)來的，起先是問他發(fā)生了什么，像是還以為他在為禮物的事情生氣，于是道了歉，后來見他仍舊沒有回復(fù)，逐漸暴躁起來，語氣也變得很差，說些有的沒的，抨擊他無聊又愛耍性子，兩個人早已沒話講，見他仍不回復(fù)，中間也隔了許久不發(fā)消息，大約是在賭氣。但到了這天下午，又軟了口氣，不斷問他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要分手，又說不想分手，到了傍晚已開始擔(dān)心他的處境，問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要陳林給他電話，或者他們視訊。陳林一條條短信看過去，詢問有、咒罵有、哀求有，氣急敗壞的、楚楚可憐的、暴跳如雷的都有，他看了很久，終于拿起電話來撥過去，譚季明的聲音很快從手機(jī)里躥出來，叫他：“陳林！”陳林“嗯”了一聲。譚季明問：“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回事？我給你打電話也沒人接、發(fā)短信也不回，你嚇?biāo)牢伊恕！标惲植恢f些什么，只好搪塞著說：“沒有，我心情不太好?！弊T季明問：“你沒事吧？”陳林說：“沒有?！彼恼Z氣并不很冷淡，盡管他竭力想要裝作冷淡的樣子。譚季明聽出來，柔聲道：“那你休息吧，新年快樂。”陳林低聲道：“新年快樂。”譚季明又說：“陳林，我好愛你，你不要再提分手了，好不好？”陳林一時無話，譚季明的聲音從手機(jī)里傳出來，在他的耳邊震蕩。電視的聲音并不大，陳林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像是求著他似的。陳林感到左右為難，他也是愛他的，但又好像過不去自己這一關(guān)。他胡亂應(yīng)承著，只說：“我們回去說吧，我mama在睡覺了?！弊T季明應(yīng)了兩聲，又哄了他兩句，這才掛了電話。陳林將手機(jī)放下，坐在沙發(fā)上，一時之間都不知說些什么好。夜里有點涼，他脫了外褲，準(zhǔn)備回房間去拿被子出來，這么打算著，他打開燈，轉(zhuǎn)過身來，卻愣在原地。

陳曼手里端著杯水，正站在客廳門口看著他，一臉錯愕。

陳林站在原地，見陳曼走近了，伸手奪了他手上的手機(jī)，打開通訊記錄，就著第一個電話回?fù)芰嘶厝?，譚季明很快接起來，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回蕩著，像一圈漣漪泛開，他說：“怎么了，陳林？”陳曼按下紅色的關(guān)機(jī)鍵。大年夜里，有人在室外放禮花，那些炮仗轟隆隆響著，發(fā)出尖細(xì)的聲音沖上天去，又在頭頂瞬間炸裂開來，一下又一下，發(fā)出五顏六色的光來，透過玻璃照在這對母子的臉上，像一出鬧劇的高潮。

陳曼鐵著臉，并不作聲，直到陳林伸出手去，想要將手機(jī)拿回來，她終于一揚手，一巴掌摔在陳林臉上，她拿著手機(jī)，那么硬，將陳林的顴骨都打腫了。陳林沒說話，但陳曼已哭起來，她兩手攥成拳頭，撲到陳林身上不停擊打他的胸膛，她的力氣是那樣大，將陳林打的踉踉蹌蹌、胸口鈍痛，臉上挨了數(shù)下，耳邊嗡嗡作響，陳曼的力氣越來越大、速度卻越來越慢，最終歪倒身子撲在地上，臉挨著沙發(fā)的扶手，嗚咽著哭了起來。陳林心中一片茫然，他蹲下身去，推了推陳曼的肩膀，低聲說：“媽……”陳曼并不理他，哭得撕心裂肺，像一只嚎叫的杜鵑。陳林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知該說些什么，四周黑茫茫的，他連陳曼的臉都看得不清楚。

過了一會兒，陳曼終于停止了抽泣，她抹了把臉，將陳林從地上拽過來，粗暴又狠厲，她問他：“你喜歡男的？”陳林點點頭。陳曼說：“和他斷了?！标惲植⒉欢糜鼗?，仍舊火上澆油，只說：“沒有他，我也喜歡男的?！标惵鼡P手就是一巴掌。陳林被打的耳邊嗡鳴，幾乎聽不見聲音，卻嘴硬著，說道：“這是事實。我沒有騙過你，我也不想騙你。”陳曼又給了他一下。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