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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神色稍緩,掏了包煙給鐘榮,說:“只有這個,不知道你抽不抽得慣?!笔前f寶路,鐘榮接過去拿了一根出來,又問:“火兒?”姜玄正倒車,右手揚了揚便說:“這個。”他順手將手上的打火機遞了出去。鐘榮拿起來點著了,卻捏在手里不放,左右看了起來。姜玄正開出車庫,用了超市給的抵扣券卻發(fā)現(xiàn)金額不夠,鐘榮在他邊上遞過自己的,那抵扣券折了幾圈,露出總額來,姜玄瞥了一眼,見總額斜上方的件數(shù)上寫了個2,可那總價卻不便宜,上面還有別的什么,不過名字被折了過去。守門的人見了數(shù)額,便讓他們出去了。開車出去一路前行,路上有些堵車,姜玄只好一腳油門一腳剎車,慢慢悠悠地隨著車流一同走。窗外車水馬龍,街燈斜照,鐘榮抽著煙,微微落下窗戶,涌入一點雨聲來,淅淅瀝瀝地澆個不停。下雨的夜晚總是墨一樣黑,水珠落下來都被燈晃著,全變成了橘紅的水點,扒在玻璃上。車里一時沒有話。姜玄在后視鏡里細細看著鐘榮,他也并不作聲,似乎真的只為了搭同事的便車,半合著眼抽煙,吐出來的那點煙霧飄得滿車都是,順著空調又吹到兩個人的胳膊上,頓時消散了。這氣氛很是詭異,但鐘榮不說話,姜玄也并不好說。此刻他們既是以同事身份相處,鐘榮自是他的上司,他要做什么,指示姜玄做便是了??沙诉@一層之外,他們之間另有一種隱秘的糾葛,雖然他此刻什么都沒有表露,但姜玄心相信他是一定知道的,否則也沒必要找自己做這個無所謂的大小人情。待到前面的車流動了動,鐘榮也終于抽了小半顆煙,他抬起車窗,直到窗沿塞進橡膠縫里,發(fā)出摩擦的悶響,他才終于轉過身來將那煙頭碾了。他連手腕都沒有動,只拇指與食指使了些力氣,一面碾一面說:“他和我說了你們的事?!闭f完,似乎是察覺到姜玄的車還沒動,他搶在鳴笛聲前說:“往前開?!?/br>車動了起來。似乎是這艱難的開頭令這場對話終于變得不再艱澀,鐘榮低聲說:“他沒說是你,以為我不知道呢?!彼p輕笑了笑,又道:“但我瞧著你應該不是這么想的。剛才看見我,你也沒嚇了一跳。”姜玄隨著車流過了紅綠燈,向右打了轉向,窗前的車流岔開成兩道,一道向前、一道向右,一如他此時的心境,像是脫了力的疲倦,又似乎終于看到盡頭的解脫。姜玄并沒有停下車,他轉著方向盤拐到了右面的路上,鐘榮在邊上提醒道:“可以直走過去的。”姜玄沉聲:“不能變道了。”兩個人立時又都沉默下來。那路燈一直是綠的,他們很快越過白線,疾馳而過,將那紅綠燈甩在身后。姜玄目視前方,見雨下的大起來,便開了雨刷。鐘榮在他身旁起了顆煙出來,高聲說:“他以前念書的時候,有個和你挺像的小孩兒追過他,倆人差點就好上了。沒想到現(xiàn)在差的這點兒被你給補上了。”他語氣并不算好,譏諷奚落著姜玄。但姜玄心中竟一絲怨氣也沒有升起,他長舒了一口氣,只說:“本來就沒有誰是不會被忘記的,時間久了,誰都可以取代?!边@話乃是他真正心中所想,但聽在鐘榮耳朵里便成了嘲笑,令他輕蔑著哼笑一聲,揚聲道:“你不也一樣?在我之后,你也未必是最后一個吧。他年紀那么輕,偶爾玩一玩,誰又說得準呢?”他這樣編排馮珵美,倒讓姜玄心中生出一股氣來,夾雜著憤怒和同情,令他忍不住轉頭看著后視鏡,看到那其中鐘榮夾著煙悶頭抽的樣子,不禁更加覺得他可嘆,這世間又有誰是真正為了嘗鮮而分開的?不過是原先的兩個人生了嫌隙、同時又無法付出心情去彌補,只好任由那感情消弭而無能為力。有些好運氣的,兩個人都舍不得,便勉勵維持著,等到恢復了氣力,便是度過了危機,運氣差些的,彼此都疲憊不堪,只好分道揚鑣、各奔東西了。嘗鮮不過是個借口,真正嘗的人,決計不會投入許多感情進去,多數(shù)人只不肯接受現(xiàn)實,因承認彼此之間有了齟齬,終究要難過歸咎于對方本能的欲念。大約是因為前者總是更令人傷感且絕望一些。鐘榮不過也不能免俗罷了。窗外的雨下的越發(fā)兇猛,打在擋風玻璃上,撞得噼啪四濺,發(fā)出沉重的“噠噠”聲。姜玄攥著方向盤停了車,在等紅燈的空隙回說:“不,我們沒有在一起。”鐘榮臉上沒什么表情,仿佛既不錯愕,也不恍然,只問他:“為什么?”姜玄轉過頭去,他瞧見鐘榮指尖燃燒的火星,他的臉上戴著夜色交織而成的面具,使他看起來冷酷無情而又深沉刻薄。姜玄說:“你們中間也有過別人,但他還在你身邊一天,你就一定舍不得同他分開,不是嗎?在一起是很容易的,但分開總要花很多力氣都做不到。”鐘榮聽了,嗤笑一聲,說:“這話你對你的那個老師說去,我可沒興趣聽?!苯菚r無言,想來即使他愿意同鐘榮平心靜氣地談論這件事,對方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氣度,自己在他面前,總還是矮了一頭。鐘榮見他不再說話,倒也不逼迫他,轉頭抽起了煙。車里開著冷氣,在雨天稍顯的冷了些。車子行了一段路,鐘榮突然出聲:“前面那個路口左轉,我在小區(qū)門口下車?!苯c了點頭,將這尊大佛送過去。車子到了地方,鐘榮將手上的煙頭碾了,這回他用了大力氣,留下一圈黑漬。他一手拎著袋子,另一只手撐起傘來,姜玄正準備開車離開,他卻彎下腰來,又敲了敲車窗。姜玄將窗戶落下去,窗外暴雨傾盆,鐘榮站在雨里,玄衣黑傘,他問姜玄:“我和珵珵在一起的時候,我總騙他說沒有別人,他抓不到把柄,漸漸也不再提。現(xiàn)在他向我坦白,我心里想了很久怎么對付你,可我最后還是決定來見你一面再考慮這件事。因為我有個問題始終搞不懂,想叫你給我個答案。姜組長,既然說了和不說都會搞得兩個人分手,換成是你,你說不說?”他沖著姜玄微微笑了笑,又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輕輕扔進車里,那東西砸在座椅上,發(fā)出悶響。鐘榮說:“這打火機我本來想收著帶回去看看再還你,看你今天說的是實話,就還你吧?!闭f完,他便轉身離開了。姜玄眼睜睜見他走進小區(qū)門口,一待他身影隱去,便猛扯開安全帶,撲到副駕駛上打開儲物格,他掏出自己的那個本子抖了抖,眼見著里面掉下來一張他從未見過的照片。那照片并不很清晰,是個監(jiān)控攝像的截圖,那上面他正和馮珵美并肩走出貓舍,他擰開水遞給馮珵美,他們笑的開心而暢快。五十八(下2)這一晚雨下的很大,風雨飄搖,打在窗戶上嗚嗚作響。天空像打翻了的硯臺,張著嘴作勢咬下來。這城市無數(shù)擁塞的長龍中不住傳來氣急敗壞的鳴笛,尖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