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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幾本之一,保存的很好。他把書皮撕開,里面掉出一張草稿紙,已經(jīng)黃了。陳林知道那上面寫著什么,因為是他自己親手放進去的,是他曾經(jīng)的夢想,是他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的夢想。那張紙上是他的字跡,寫著:到一個新的世界,新的地方去,從此不再回頭。那個句號寫的很重,圓圈圈起的地方,有一個更深一些的墨印。陳林想了想,又把這張紙夾進了書里。陳林從屋里出來,走到客廳去,把外套搭在沙發(fā)邊上的衣架上,低下頭去撥弄了一下桌上的果盤。那個果盤很新,里面的水果也很新鮮,有在這個季節(jié)特別不好買到的山竹和火龍果,還有一點桔子、蛇果和獼猴桃。旁邊有一個小碗,里面放了一些糖,有一些老式的話梅糖,還有一點大白兔。陳林上高中的時候挺愛吃這些,但是他已經(jīng)很多年不吃糖了。陳林站起身來,從客廳走到廚房去。廚房的門是塑料門,能拉開,還能看見里面在做什么。但是陳林沒動,只是站在那,看著他媽站在那把土豆絲送下鍋。剛倒進去,就有很多煙冒出來,可見排煙罩并不是很好用。陳林拉開門進去,他媽轉(zhuǎn)過身來,倆人就這么隔著一點點的煙霧看著彼此。陳林說:“我來炒吧?!?/br>他媽擺手,說:“你出去,你出去,油煙味大?!标惲肿呱锨叭?,把鍋鏟從他媽手里拿過來,又把排煙罩拍了拍,就著煙味炒菜。他從前剛當上老師的時候,出租屋的排煙罩也不好用,他以為自己過了這么多年都忘了怎么用壞的排煙罩了,卻沒想到還是記得的。他媽站在他身后,看他炒了兩下,才說:“你都會做菜了?!?/br>陳林沒說話,伸手從左邊調(diào)料碗里拿了醋壺,抬手倒進鍋里,一股嗆人的熏醋味飄上來,讓他鼻子里一酸。他說:“你坐著去吧,我做飯就行?!彼麐尩氖衷趪股夏四?,又拍了一下,才說:“沒事兒,這個排煙罩就這樣,過幾天我找人修一下就好了?!?/br>陳林抬頭看了一眼排煙罩,上面有一層油。他剛才拿走鍋鏟的時候,摸到他媽手心挺硬,上面大約是有一些繭。他記得他小時候不是這樣的,但也許是他根本就不記得。陳林說:“明天過年,初三商場就開了,我找人來修?!?/br>他媽點點頭,又說:“要不初五再修吧,不急,不急,你……你先在家里休息幾天?!标惲秩隽艘簧}進去,才說:“我……行吧?!?/br>陳林和他媽在廚房忙活了一會兒,做了幾個菜,這才拿上了桌。除了酸辣土豆絲,還有溜rou段、木須rou、土豆燉豆角、宮保雞丁,還有一個蔥爆羊rou。陳林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餐吃這么多rou了,看著有點膩,但還是拿了碗筷,坐在餐桌邊上。他媽以前挺愛嘮叨,老了反而話不多,跟他坐在一起,安安靜靜地吃飯。倆人吃得很沉默,陳林本來就沒什么胃口,看見一桌子rou,筷子一個勁兒地夾豆角和木耳。好在豆角地個頭很大,里面的豆又軟又糯,配上燉出來的湯汁,雖然有點咸,但也很好吃。陳林正吃到一半,他媽伸筷子給他夾了一片羊rou。他媽吃飯習慣很好,筷子上一粒米都沒有,一片羊rou就放在陳林沒動的半邊米飯上,又說:“吃點rou,長身體呢。”陳林想說自己都三十了,哪還有長身體的機會。但是想了想又沒說話,沉默地把rou吃進嘴里了。他媽又給他夾了塊土豆,還有一筷子雞丁,陳林也都扒著米飯吃了。他們母子之間似乎有種奇怪的張力,進門時刻的緊繃,在這一刻被緩和了。盡管這屋里仍舊存在著時隔十幾年的沉默,但他們并不再為此過于手足無措。一頓飯吃到最后,陳林他媽問他:“你這幾年,過得挺好的吧?”陳林停了筷子。他媽又說:“是不是……還和那個小伙子,處一塊兒呢?”陳林抬起頭來,看著他媽。他們十幾年沒見,她的臉上多了很多的皺紋,眼睛也不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有神。手上多出的一些繭,或許是因為他并不能時常回來看看。陳林的心里有一些柔軟的部分蜷縮在一起,這迫使他看著他的母親,輕聲問她:“你覺得呢?”他媽頓了頓,夾了一筷子豆角放到陳林碗里,才說:“你是我的兒子,你走到哪,媽心里都惦記你?!彼麐岊D了一會兒,才接著說:“能對你好就成。別的都不重要?!彼艘幌卤亲樱种貜椭f:“都不重要……”陳林點點頭。他既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陳林他媽抽了張紙,背過身去擦了擦臉。陳林聽到背后有幾聲呼吸聲。他知道她在抹眼淚。陳林放下筷子,轉(zhuǎn)過身去,想要摸一摸她的肩膀,卻還是放下了。過了一會兒,陳林他媽轉(zhuǎn)過身來,輕輕擦了擦眼角,又說:“吃飯,吃飯,不說了?!?/br>陳林點點頭,夾了一片木耳放在他媽碗里,說:“吃飯吧?!?/br>當天晚上是陳林刷的碗。陳林他媽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看他,陳林也沒趕她,就讓她在那看。第二天就要過年,可是陽臺還沒收拾,于是陳林披了件小棉服進去,把陽臺規(guī)整了一下。末了,又點了三根香,插在那尊小小的彌勒佛像前面,雙手合十拜了三拜,這才轉(zhuǎn)身出來。他媽站在門口,看見他出來,說:“你去佛爺前面拿個桔子下來,就最上面那個,我供了兩天了,沒事兒?!标惲帜昧艘粋€桔子下來,又雙手合十低頭拜了一次,這才從陽臺出來。他媽站在他身邊,指著那個桔子說:“你自己剝開吃,有福氣的。”那是蜜桔,很小,又在這么低的溫度下放了幾天,吃的時候又酸又甜。他剛才許愿的時候希望菩薩保佑他母親身體健康,拜了三次,在他這個從不入廟的人身上,算得上十分虔誠了。他吃著桔子,盡管他媽說沒事兒,他卻仍然希望菩薩別因為這個就覺得他不敬。但他媽絲毫不覺有異,伸了手去摸摸陳林手背,小聲說:“桔子皮一會兒放你屋里,熏一晚上,明天再扔啊?!闭f完,她推著陳林進屋,說:“你回來還沒洗澡呢吧?去洗洗去,再晚了頭發(fā)就不干了,該著涼了?!?/br>直到站在花灑底下,陳林才終于有了點回家的實感。他家浴室不小,看樣子也翻修過,里面有浴霸,還有一面不小的鏡子。陳林打開熱水的時候,水還并不很熱,他站在里面沖了半分鐘,水溫才升高了。浴室里的東西都十分普通,就連洗發(fā)露都是陳林從小看到大的拉芳,他媽這么多年一直用,竟然也沒換過。陳林沖著熱水,一邊搓頭上的泡沫,一邊走到鏡子前面去看自己。鏡子上蒙了一層霧,陳林沖干凈手,把鏡子抹開。鏡子很大,從地上一直延伸到他頭頂還高,若是沒有水霧,一定足夠看到他全身的樣子。大概他媽買這面鏡子的時候,是真的還覺得他會回來。這感覺多少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