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塊又熱又濕的毛巾擦他的臉。陳林抬了抬手，才終于放在姜玄手背上。姜玄卻沒有因此慢下動作，只沉默地幫他擦臉，從眼角到臉頰。那塊毛巾很燙，但是陳林很舍不得這個溫度。

陳林說：“你說……你想跟我結(jié)婚，是真的嗎？”

姜玄說：“閉眼睛?！标惲珠]上眼睛，姜玄把毛巾翻了個面，擦了擦他的眼下。陳林又問：“你跟他上過床嗎？”

姜玄依舊沒說話。但陳林自顧自地問下去：“你和他上床的時候……你想過我嗎？”

他緊接著說：“算了，這個問題不要回答我，我不想聽?！?/br>
他感覺到姜玄的手輕輕牽住了自己的，但是他沒有甩開。他閉著眼睛，又說：“我……”他突然眼角又涌出眼淚來。姜玄用毛巾擦掉了。陳林推開他的胳膊，卻緊緊抓著他的手，閉著眼睛說：“你別動，你聽我說話?！?/br>
姜玄啞著聲音，只說：“好?！?/br>
陳林深呼吸了一下，才說：“我以前住的那個房子，就是隔壁老太太天天吊嗓子的那個。有一次不是淋浴噴頭壞了嗎？我不知道，我還讓你先去洗澡來著?！苯吐暋班拧绷艘宦暋ｊ惲置蛄嗣蜃齑?，顫抖著深呼吸了一下，才說：“你出來的時候，隔著多少秒就讓我關(guān)一下開關(guān)，重新打開。你還記得嗎？”

他閉著眼睛，感覺到姜玄把額頭抵在他頭頂。嘴唇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三十七秒，我數(shù)過的?！标惲州p輕笑了一下，又說：“我說我不會，你就進(jìn)來陪我洗澡。我跟你說我散光，其實(shí)我是騙你的，我一點(diǎn)都不散光?！苯c(diǎn)點(diǎn)頭。陳林想說什么，卻先張開嘴巴深呼吸了兩下，他的聲音有些抖，卻依舊說：“我當(dāng)時看見你……你背上有一點(diǎn)被熱水澆到的紅印子，我心里……”他又哭起來，一面流淚，一面深呼吸，吐氣的時候嗓子里發(fā)出嘆氣的聲音。

但他自己抹了一把臉，又接著說：“還有一次，前年的時候，我不是壓力特別大么，我頭發(fā)還長長了，每天洗頭發(fā)的時候都掉，就堵在那。我自己都覺得挺惡心的……你就每次都蹲下去把那些頭發(fā)弄出來。我還踢你屁股……”

他一邊說，一邊時不時要停下來深呼吸兩下。仿佛不這樣就無法繼續(xù)說下去：

“我剛拿職稱的時候，咱們倆去商場吃飯。我就看見一個花瓶，特別漂亮。但是太貴了我不敢買。結(jié)果過了一周，老傅他們說要給我慶祝，你就又送了我一個禮物。其實(shí)我……我看見那個包裝的時候，我就知道是那個花瓶。我心里其實(shí)特別……特別高興……但是……但是……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我那時候不想讓你特別得意，我就假裝不激動。其實(shí)我心里……”

姜玄抱著他，小聲說：“我知道，我都知道?！?/br>
陳林一面哭，一面點(diǎn)點(diǎn)頭。

他深呼吸了兩下，又說：“我說點(diǎn)你不知道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時候開始……什么時候開始懷疑你……你肯定不知道這個?！?/br>
他輕聲笑了一下，才說：“有一天早上，我正在屋里掛衣服，就是你那件我給你縫過扣子的外套。我看見有根頭發(fā)，就纏在你圍巾上。那條圍巾是我送給你的，所以我特別、特別不開心，但是我看見那頭發(fā)是紅的，我又有點(diǎn)得意。我其實(shí)心里特別……特別害怕他比我年輕，你知道么？真他媽奇怪……我怕這個干嘛啊我？”陳林說著，又笑了一下，眼睛里滲出來一點(diǎn)眼淚。

姜玄說：“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天。那天晚上你回來的時候，讓我猜你胖了還是瘦了。我抱著你的時候，我看見你的眼神，我其實(shí)……我其實(shí)一下就明白了。但是我不敢告訴你?！?/br>
陳林問他：“那頭發(fā)是怎么回事兒？”

姜玄說：“前一天下雪，電梯里滑，一個女同事撞我身上，頭發(fā)掛我扣子上了。就是你給我縫的那個。那姑娘扯了一下，幾根碎頭發(fā)就掉了。那圍巾正好在我手邊上，估計(jì)就這么落上去的?！?/br>
陳林聽著，愣了一下。猛地笑出來。姜玄抱著他，也仰著頭笑，倆人這么笑了一會兒，陳林低聲說：“天注定的?！?/br>
姜玄輕輕“嗯”了一聲。

陳林笑了笑，卻又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低聲說：

“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他嘆了口氣，又小聲問了一次：“怎么就成這樣了呢？”

姜玄抱著他，在他頭頂吻了吻。陳林兩手抓著姜玄放在自己胸前的胳膊，在上面輕輕蹭了蹭。姜玄小聲說：“我要走了?！标惲謸u搖頭。姜玄說：“我答應(yīng)你的，是不是？我原來答應(yīng)過你別的事兒，我沒做到，這件事兒你讓我做到吧?！?/br>
陳林眼里又濕潤起來，但他沒再掉眼淚了。他的眼淚已經(jīng)隨著心情快要流干了。他說：“我這幾個月，我心里，想起來你的時候?？偸沁@樣的。又想罵你，又想著，是我哪做錯了呢。我心里……很不好受。但是我今天才知道，我只有一件事情做錯了，就是我當(dāng)初一點(diǎn)都不應(yīng)該心急。我應(yīng)該……把什么都想好了，然后我堂堂正正地、大大方方地，站在你面前，跟你說，我其實(shí)，心里放不下你，我想你，我想跟你好。但是姜玄，除了這件事兒之外，咱們倆在一起這么久，我沒有一句話騙過你。但是我沒想到……”

他伸手摸了下姜玄的手背，緊緊的攥住，才說：“原來你心里，這么介意，這么懷疑。我不是因?yàn)橐獞土P你，所以讓你走。我只是沒想到，有一天咱們倆之間，也到了等著對方說真話的時候。我想到過……你會不開心，但是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想到過，你會因?yàn)椴恍盼遥詈缶?，就……就……?/br>
姜玄小聲說：“就不愛你?！?/br>
陳林閉上眼睛。

姜玄摟緊了他，低下頭去吻他的頭發(fā)。陳林靠在他胳膊上，低聲說：“我以前從來沒告訴過你，我特別喜歡你摟著我的時候。你每次摟著我……我都……我心里都覺得……你特別在乎我。所以，你跟我說，你最愛我的時候……”

陳林抿著嘴唇，眼淚留下來，他說：“我相信你。但是我過不去這關(guān)了，姜玄，你幫幫我吧?！?/br>
他說著，低下頭去吻了姜玄的小臂，眼淚落在姜玄手臂上。

姜玄拍拍他的肩膀，胸膛起伏了好幾下，才終于說：“我知道了。你睡吧，我看著你，等你睡醒了，我才不見。好不好？”

陳林點(diǎn)點(diǎn)頭。

姜玄松開他，轉(zhuǎn)了個身，又彎下膝蓋，半蹲在他面前，拍拍后背，說：“你上來吧。”陳林笑了一下，擦了擦臉，這才站起身來，趴在姜玄后背上，胳膊繞過姜玄的脖子，胸膛貼在姜玄后背上。姜玄伸手抓住他的膝彎，把他背了起來。

姜玄的后背很寬，也很結(jié)實(shí)。他背著陳林，穿過套房的門，走進(jìn)臥室去，一點(diǎn)都沒打晃。陳林縮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