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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并不是天亮了,只是雪光映在窗紙上造成的效果。 她仰頭望著天上燦爛的銀河,那仿佛在流動一樣的閃閃星河,一時入了癡。 沒一會兒,一陣寒意襲來,她輕輕打了個顫,才重新回到床上,掀開被子又鉆進去,把自己裹好。 被衾之中尚存余溫,捂在身上一會兒就熱了,宋瑛卻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成眠。 她翻了個身,正對著自己新婚不到一年的丈夫,他就躺在自己身邊,睡姿是最端正的仰臥,盡管處在深眠之中,眉頭也若有似無的皺著。 半年的時間足夠發(fā)生很多事,足夠夏天運轉(zhuǎn)到冬天,也足夠少女變成少婦。 宋瑛現(xiàn)在就是一個小婦人,婚后生活飛快地改變了她,把她從過去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敏感多思的小婦人。 她毫無睡意,索性支起頭,用目光認真地描摹起枕畔這個男人的輪廓。 這樣并不是很多,因為她的丈夫并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他同時還有很多其她女人,有名分的沒名分的、大的小的、豐滿的清秀的……她都記不過來。 還有的在她記住之前就消失了。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是浪子的做派,她的丈夫不是浪子,卻比浪子更風(fēng)流,在風(fēng)流的同時,心里還惦念著一個得不到的人。 他是這樣,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區(qū)別不過是他惦記的是別人的妻子,而她惦記的是自己的丈夫罷了。 她一時又恨上來,這有什么區(qū)別,他惦記的人對他無意,她惦記的人也對她無意,他們是失意人對失意人。 袁行朗突然動了動,下一刻就睜開了眼,很快又閉上,問:“天亮了?” 宋瑛低聲笑道:“不是,天還早著,只是雪光映在窗戶上了。” 袁行朗遲鈍地應(yīng)一聲,才合上眼皮,忽然覺得哪里不對,想了會兒,混沌的頭腦轟然炸開。 夢境中預(yù)示,大雪成災(zāi)! 第149章 榮華富貴10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第一場雪落下的時間比往年提前了足足十二日。 天寒地凍,京城的街道上已經(jīng)倒斃了不少衣著單薄破爛的尸體, 九門外每天都要拖出幾張草席。 朝上的袞袞諸公自然不在意外頭貧民的死活,照樣歌舞升平。 臨近臘月, 天終于晴了, 翻滾的凍云間露出一輪艷陽,那彤紅的顏色就像孩子被凍得紅撲撲的臉蛋。 西山寺的后山上萬株紅梅齊放,襯著白雪青山艷陽,蔚為勝景。 禮安郡王妃在西山的山莊里設(shè)宴,邀眾人參加小女兒陳妍的及笄宴, 順便賞梅飲茶, 共賞奇景。 路上結(jié)了一道一道的冰溜子,行人不小心就要滑倒,城門外, 一對祖孫不慎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葬身馬蹄下。 這是一輛四匹馬拉動的大車, 拉車的駿馬四肢矯健有力,馬鞍上裝飾著金玉, 車身還有特殊的標(biāo)記。 馬兒縱聲長嘶, 車夫驚魂未定地叱罵道:“想死!走路不看道??!” 這對祖孫衣衫襤褸,當(dāng)祖母的滾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只有花白的頭發(fā)被寒風(fēng)拂動, 小孫子爬起來晃動著祖母的身體,又驚又怕的嗚嗚哭起來。 車夫又連連叱責(zé)了幾聲, 全無用處,不禁急得額頭冒汗。 僵持間,厚厚的錦簾被一只玉白的手撥開,簾后現(xiàn)出一張嬌艷的臉龐。 “這大冷的天,這么大年紀(jì),還要出來討生計,也怪不容易的,別罵他們了,送這個老的去醫(yī)館,再給他們些錢?!?/br> 外頭候著的侍衛(wèi)忙應(yīng)了,恭維道:“阿蘿jiejie真是人美心善。” 阿蘿理也不理,轉(zhuǎn)頭就放下了簾子。這侍衛(wèi)被同僚們好一通嘲笑。 馬車內(nèi)攏了火盆,細鐵絲網(wǎng)上還烘著幾個橘子,橘皮被烘得微微發(fā)軟,散發(fā)出一點兒清香。 幾個侍女圍著火盆,一人笑道:“阿蘿jiejie何必理他們,不過一些草芥之人,有今日沒明日的過罷了?!?/br> 阿蘿一笑,也不接話,慢慢剝了一個橘子遞到陳媛嘴邊,柔聲道:“殿下吃點兒東西吧?!?/br> 陳媛手里翻著書頁,張嘴吃了。 她們便是在去赴禮安郡王家小縣主的及笄宴的路上,陳媛打扮得頗為正式,綰了個牡丹髻,一溜插了十二支赤金珠簪,當(dāng)頭一支赤金步搖,垂下一顆純白的滾圓大珠,歪在鬢邊,更顯姿容昳麗。 不提家世人品,只論這份出眾相貌,也不該配給程家那癱子才對。 阿蘿想起今天及笄的妍縣主,本來請她們殿下給妍縣主做贊者還是她的體面才是,就因為殿下嫁了那么個人,禮安郡王妃硬是沒請她們殿下,也不知殿下心里多么難過呢。 西山離京不遠,山下已經(jīng)停了不少馬車,陳媛披了件今冬新做的白狐大氅,施施然下車步行。 迎頭就碰上常寧公主扶著侍女的手走來,常寧公主排行第三,是她的親jiejie,只是早已出嫁,兩人來往不多。 常寧公主滿面春風(fēng),笑著喚她道:“長樂,你也來了?!?/br> 她年近三十,但模樣不過二十許人,妖艷的紅唇輕輕掀著,笑若銀鈴,卻沒有半分輕賤鄙薄之態(tài)。 這位三公主自幼失母,撫養(yǎng)于皇后膝下,與皇后母女情深,也深得皇帝喜愛。 陳媛回禮道:“常寧jiejie?!币彩菧匚臓栄?,不帶半絲煙火氣。 兩位公主攜手并肩而行,就有些扎眼了,沿途不斷有人過來借機搭話,等到了山莊門口,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龐大的隊伍。 禮安郡王與王妃夫婦恩愛,育有三男二女五個孩子,從門口到觀禮的花廳一路都有禮安郡王府的正經(jīng)主人迎客。 公主們當(dāng)然是尊貴的客人,被安置在花廳里最暖和的地方,身前的小幾上還擺了幾樣干鮮果子,泡了香茶。 她們來的還算是晚的,剛坐下沒一會兒,就到了正時辰,正主小縣主在親友的見證下完了禮,就和母親一起下場來招呼眾多親朋,引著大家往園中賞梅。 園中也有梅花,各個品種都有些,虬勁的枝干上扎了彩帶,掛了各色精巧的燈籠,樹下有氈毯,供人閑坐。 “長樂,怎么你駙馬沒有一塊兒來?”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引起一片吃吃的低笑聲。 七公主自貶身價,竟然嫁了那么個癱子,自她出嫁以來,無論出席什么場合,總是一人形單影只的,落在有些閑人的眼睛里,簡直叫人笑得直不起腰來。 早在決心下嫁鎮(zhèn)國公府時,陳媛就料想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 畢竟人不可能把所有便宜都占了,既想不履行妻子的義務(wù),又想受到所有人的羨慕,哪有這么好的事兒? 她并不動怒,只是笑道:“說話的是姝jiejie么?他身子弱,我家夫人擔(dān)心他受了寒,不叫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