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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剪住了,藺寒持著筷子的手也頓住了。方梅知說:“就叫云子啊?人倒還真的有些仙風道骨,怪不得你說是個神仙?!?/br>藺寒夾了一筷子菜,胡亂地點點頭。方梅知笑瞇瞇地對云子蔚道:“就是些家常便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喜歡的菜就多吃點,千萬別客氣。”云子蔚雙手合十,點頭以示感謝。藺寒心想,小姨娘要是知道了這是誰,沒準會受到驚嚇。他不敢讓方梅知曉得,小姨娘常常管不住自己的嘴,若是跟東坊西鄰的女人們說了,指不定還會給他倆惹什么麻煩。吃過飯,他們站在院子里閑談。風吹得人瑟瑟,藺寒將雙手兜在衣袖里,神動色飛地跟秦家兩兄弟說話,偶爾跺跺冰冷麻木的腳。糖兒看向安靜站在一旁的云子蔚,好奇地問道:“他是叫云子呀,‘云朵’的‘云’?”藺寒不跺腳了,頭疼似的偏過腦袋。他沉默了一會兒,坦誠道:“他叫云子蔚?!?/br>小姨娘他是想瞞著的,他覺得跟秦漾和糖兒說了沒所謂。“什么?”糖兒瞪圓了眼睛,再轉(zhuǎn)過頭去細細打量云子蔚,驚訝道,“這是京都漱月樓的云子蔚?渃葉圣靈嗎?”藺寒“嗯”了聲。秦漾茫然不解,歪頭看糖兒:“什么渃葉圣靈?”糖兒拉過他的衣袖,望了眼云子蔚輕聲道:“哥哥你知道南無拉教嗎?這位就是傳說中南無拉真主的座下弟子渃葉的轉(zhuǎn)世。上一個皇帝還在位時,就建起漱月樓,將他奉為圣靈。我在京都的時候聽過?!?/br>秦漾道:“既然是圣靈,怎么會淪落到這里?”“戰(zhàn)亂唄?!碧A寒說,“老皇帝光顧著逃命沒帶上他。京都淪陷,他就被珂暉族人擄到這里來了?!?/br>糖兒有些同情:“那一路過來必定是吃了不少苦?!?/br>藺寒沉默著點點頭,用腳尖踢院里的小石子。還在受苦的人成千上萬,何止云子蔚一個人。也不知跟他失散的阿娘是否安好,一家子是否已順利地回到了他后爹的故鄉(xiāng)。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種伶仃感,漂泊于世的伶仃感。這種感覺甚至是無法逐漸消磨的,釘在骨頭里,越釘越深,越釘越疼。藺寒和云子蔚從秦家回來后,心有靈犀地一起早早地睡下了。可是藺寒忘了槐海鎮(zhèn)大年夜是要放鞭炮的。他睡得正熟時,被外頭噼噼啪啪的爆竹聲吵醒。他捂住耳朵翻了個身,睜眼看到云子蔚近在咫尺。云子蔚背對他而睡,如墨的長發(fā)散落在枕頭和被褥上。藺寒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覺得分外熟悉,好似在夢里聞到過幾回。藺寒用一只手撐著額頭看云子蔚,在炮竹聲漸漸小下去時,神差鬼遣般緩緩低頭湊近他。果真是這股檀香味。藺寒心里咯嗒一下,心弦繃緊了幾分。他想起他在夢中的陸寶兒身上聞到的就是這個氣味,他不可能記錯。這時云子蔚像是被炮竹聲吵醒了,不安地翻轉(zhuǎn)了身子,正面向他。藺寒嚇了一跳,驚慌中竟不敢動作了,愣愣地看著云子蔚。而云子蔚并沒有醒來,仍閉眼熟睡著,呼吸均勻。藺寒腦子里一片混亂。他想是不是他當時喝醉酒,把云子蔚當成陸寶兒了。否則他怎么會聞到檀香味呢?他仔細一想,當時云子蔚待他冷漠,似乎就是在那次醉酒之后。煙花爆竹的光亮偶爾會透進屋子。藺寒就著那光亮,細細地去看云子蔚的眉眼。云子蔚的臉似是冰雪鐫刻出的,無論是眉毛、鼻子還是嘴唇,都是清冷而漂亮的。那雙眼睛也很漂亮,平日里藺寒是不敢直視的。飛上天的煙花“嘣”地一聲炸開,他的心里也炸裂一下。誰知道一戶人家放完了鞭炮,另外兩戶人家又來湊熱鬧了。那聲響又重起來,一聲接著一聲,震耳欲聾。他躺下時心跳如雷,胸腔里“咚咚咚”的。那“咚咚咚”的聲音一直伴隨著他,心臟實打?qū)嵉厍么蛑?,跳動著。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根本無法入睡。他不敢承認這種感覺是什么。直至那爆竹聲逐漸停下,消失不見了,他才在無數(shù)次的輾轉(zhuǎn)后睡去。接下來兩天,藺寒帶著云子蔚去了姥爺家和知縣姨丈家吃飯。他們只在方老爺子那兒吃了頓晚飯,倒是在縣城里待了整整一天。云子蔚不常出門,藺寒借機拉著他在縣城里四處逛逛。不過云子蔚向來是無欲無求的。藺寒問他有什么想吃的,他搖搖頭,問他有什么想買的,他還是搖搖頭。后來過書肆時,云子蔚進去看了看,挑中了一部南無拉教的。藺寒順他意,給買了下來。之后藺寒也沒看到合心意的東西,就跟云子蔚一路蕩回了知縣姨丈家。這些日子,藺寒的表兄傅啟銘也攜妻帶子回家過年。啟銘表兄也是年少就成材的,如今在文霈縣做知縣。晚間他們一同吃飯時,啟銘表兄提到珂暉族,心痛萬分。他說珂暉族御史到來后,也在他們縣販賣華族流民。迫于壓力,他無法抗爭,也無法將這么多流民救下來。姨丈點點頭沒說話,夾rou片吃,嘴唇上的胡須緩緩蠕動。大姨娘方鸞鳳舀了碗甜羹道:“那是他們自己命不好。這種事還輪不到你cao心,那么多人你哪里救得過來。而今是珂暉族的天下了,你可別嫌日子過得太安穩(wěn)了,要去招惹珂暉族人?!?/br>啟銘表兄嘆了口氣,不再多言了。藺寒也插不上話,就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吃完飯,又跟姨娘姨丈拉了會兒家常,見天色不早,就帶著云子蔚回家去。他們坐的還是在柳河巷前攔下的牛車,一路上夜風吹得人臉鉆心的疼。36拜訪正月初四那天,溫澤林帶著一盒酥餅和一罐茶葉來他家串門。溫澤林沒有太多親戚,家里就一雙父母,不必到處去走親,所以他在正月里也是空閑的。他忽然造訪,藺寒還有些意外,趕緊洗了瓜果來招待。溫澤林留在藺寒家吃晚飯。開飯時,云子蔚才從屋子里出來。藺寒將筷子遞給云子蔚,指著那盤炒牛rou,說那牛rou很新鮮,他今天去菜場親眼看著屠夫殺的牛,勸他多吃幾筷。云子蔚不動筷子,淡聲道:“南無拉真主信徒不吃牛rou?!?/br>藺寒嘴里還咀嚼著牛rou,聽罷有點懵,半晌才道:“你以前是不是跟我說過這個……我記得是有一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