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兒站在兩條狗旁邊，專注地看著。

秦漾問：“糖兒你在做什么？”

秦謐一見他眼睛都亮了，邁著小短腿跑到他面前來，指著柳樹下說：“這條黃狗太兇了，我們每次來這里它都對我們叫，嚇得我不敢過去，我就讓鐵蛋家的狗來嚇嚇它。”

秦漾點點頭，看向那條兇神惡煞的小白狗。它還沒有黃狗一半高，叫起來卻很厲害，露出口尖牙，猶豫著要過去咬黃狗。

天猶輕暖，風里帶著花香味，吹得人很舒服。是個適合去村落游玩的日子。

秦漾突發(fā)奇想，低下頭跟糖兒說：“咱們?nèi)埣掖蹇谑幥锴?？?/br>
糖兒霍然抬起頭來，眼睛更亮了，說：“好呀好呀?！?/br>
糖兒挨近哥哥，驕傲地抱住秦漾的腰，對小伙伴說：“鐵蛋，我哥哥要帶我出去玩了。你自己一個人在這里玩吧?！?/br>
鐵蛋在陽光下瞇著眼睛，將“金箍棒”撐到地上，問道：“你們要去哪里玩呀？”

糖兒被秦漾牽著走，他回過頭去，對鐵蛋說：“不告訴你?！?/br>
鐵蛋追上前幾步，有點委屈，又焦急地跺著腳問道：“你們要去哪里玩呀？”

糖兒回頭做了個鬼臉，說告訴他才怪，一蹦一跳地跟著秦漾走了。

秦漾帶著糖兒在張家村口的木秋千那兒玩了半天。秋千是村民打的，底下有兩根粗壯的樹干支撐著，不大搖晃。大多數(shù)時候是糖兒抓著麻繩坐在木板上，秦漾在后面推著。

糖兒總喊著要再高一點，再高一點。秦漾不敢太用力，他怕糖兒摔下去。

秦漾推得累了，就坐在糖兒身邊，用腳蹬著地，讓秋千慢悠悠地晃。他覺得這樣的日子太沒意思了。以前藺寒最有主意了，可藺寒走了，孫小二也被關(guān)在院子里念書，出不來。他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兒。

糖兒有些困倦，一聲也不響，半瞇著眼睛靠著他，身上有一股子奶香味。

秦漾忽然覺得，糖兒也挺好的。至少糖兒身上不臟，也沒有黃黃的鼻涕。他從不會尖叫著跑來跑去。他香香軟軟的，還很聽話。秦漾說什么他都聽。

他嘆氣說：“你要是再長大一點該多好啊?！?/br>
糖兒抬頭看他，問道：“為什么呀？”

“你長大了我們就能去更遠的地方玩了?！?/br>
糖兒“哦”了一聲，點點頭道：“那你等等我，我很快就長大了?！?/br>
他們下了秋千回家時，糖兒牽著他的手說：“哥哥，明年春天我們?nèi)シ偶堷S吧。鐵蛋的爹就給他做過紙鳶。我們讓阿爹也做一只?！?/br>
秦漾說好?？墒堑矫髂甏禾爝€有很久很久呢。他們還要度過一個秋天，再度過一個冬天。等新年來了，春天才來。

他莫名就想趕緊走過這一年又一年的，想快點長大。沒準他長大了，就能離開鎮(zhèn)子，像藺寒一樣翻過紅梅山坡走到遠方去，去看那些熱鬧的大街、高大的屋子和美麗的花燈。

他覺得這些都太遙遠了，像天上的云一樣遙遠。他又在心里否定了這個想法，是像星星一樣遙遠。

他們回到家的時候，秦雪文和方梅知正在灶房里做晚飯。秦雪文見他們手牽手回來，還在發(fā)愣。這還真是頭一回，秦漾平時是不愿意帶著弟弟玩的。

糖兒喊了聲“阿爹”，松開秦漾的手朝秦雪文跑去。秦雪文笑著把他抱起轉(zhuǎn)了半個圈，問道：“你們今天去哪兒玩了？”

“哥哥帶我去蕩秋千了！”

“去蕩秋千了呀。”秦雪文彎起眼，將小兒子往上托了托，“玩得高興嗎？”

糖兒展開手臂說：“高興！在秋千上要飛起來了！”

方梅知拿著葫蘆瓢到水缸這來舀水，不溫不冷道:“可別摔出去了，我可就只有你這一個兒子。秦漾你可看牢了?！?/br>
秦雪文抱著糖兒，望了眼不聲不響的秦漾，輕聲喚了聲“梅知”，有點兒責怪的意味。方梅知輕哼了聲，挨著缸沿直起身子，端起水瓢忙活去了。

秦雪文覺得秦漾和秦謐都長高了，讓他倆先后靠著灶房的木柱子站直，他用小刀在他們頭頂劃一道痕跡。

秦雪文用手掌抵著那兩條刻痕，嘴里念道：“阿漾這么高，糖兒這么高。咱們以后每年刻一條，看看你們能長多高?！?/br>
糖兒舉高手說：“我一定長得比哥哥還高?！?/br>
糖兒踮起腳，將手抬得更高：“長這么高！”

秦雪文彎下`身子，笑著捏了一下他的臉，道：“那就好好吃飯，別總是要哥哥追著喂你?！?/br>
糖兒點點頭說好。這天晚飯果然自己拿著小勺，乖乖地把拌著雞蛋羹的米飯吃完了，一粒米也沒有剩下。

吃完晚飯后，秦雪文在院子里為兩個孩子打洗澡用的井水。秦漾跟著出來，走到他身邊，對他說：“阿爹，以后我還是跟你去街上賣餛飩吧?！?/br>
秦雪文提著裝滿井水的水桶，疑惑道：“你不想跟孫小二他們一起玩嗎？”

秦漾搖搖頭：“他們都去學堂了。我沒地方去，還是跟你一起賣餛飩吧?！?/br>
秦雪文許久沒有說話，半晌騰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秦雪文說：“我把水提進來，你先回屋子里，跟糖兒說要洗澡了。”

秦漾應了聲，跑回屋子里去，待秦雪文提進井水，再從灶房倒來熱水，他們倆就鉆進大木盆里洗澡。

糖兒念念不忘張家村口的秋千，洗完澡鉆進被窩里跟秦漾說明天還想去蕩秋千，要叫上小二哥一起。

秦漾說：“他來不了，他明天要去學堂?！?/br>
“學堂是什么地方？”

“就是念書的地方。孫小二在學堂里跟別人一起讀文章，一塊爬棗樹?！?/br>
糖兒問：“那他以后還會跟我們一塊玩兒嗎？”

秦漾搖搖頭說：“我不知道?！?/br>
糖兒問：“那哥哥你以后也會到學堂去嗎？”

秦漾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秦漾說他困了想睡覺?？墒堑忍莾憾家呀?jīng)進入夢鄉(xiāng)了，他還是沒有睡著。糖兒壓在他身上，他無法翻轉(zhuǎn)身子，有些難受，后來肚子又漲得難受，于是他輕輕地將糖兒挪開，再輕手輕腳地起來去上茅房。

他回屋子時見到爹娘屋里的燈還亮著。

他爹娘向來睡得很早，不知道這一晚他們?yōu)槭裁催@么遲還沒睡。

他沒多想，打著哈欠回屋子，挨著糖兒睡下，第二日聽到雞叫就起床，清早跟著阿爹上街賣餛飩?cè)ァ?/br>
這年暮秋，他爹帶他上街拜訪了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家的小院子里有各種好看的草木，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