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看見張公公半夜在這兒做什么？”

話雖如此，可清未依舊無法接受張公公的事實，然而屋里似乎只有他在糾結(jié)這件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太監(jiān)說的事情上。

小太監(jiān)說：“我進入寢殿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張公公又沒有點燈，但我隱約聽見了女人的聲音，所以我想，和張公公在這里碰面的應(yīng)該是個女人?！?/br>
“女人？”荀大義色瞇瞇地笑起來，“難道你撞破了宮中對食的事兒？”

宮中的宮人在皇城里待得久了也會寂寞，所以自古就有太監(jiān)和宮女對食的傳統(tǒng)。

司無正不等地縛靈回答，就搖頭否認了荀大義的看法：“宮中對食之事歷朝歷代都不少，就連皇上知道了也只是一笑了之，最多提醒幾句莫要大張旗鼓壞了規(guī)矩，傳出去惹人非議罷了，張公公在陛下身邊服侍這么多年，怎么會為了這么小的事情殺人？”

“難不成……”電光火石間，清未腦海里跳出一個想法，“難不成張公公見的并不是尋常宮女，而是宮中的妃嬪。”

宮中女子除了侍女與女官，地位高些的就是各宮妃嬪，也只有與她們見面，張公公需要偷偷摸摸地躲在甚少有人問津的德妃宮中，如此說來，這個聽上去駭人聽聞的猜測竟是最有可能接近事實真相的了。

“有可能！”小太監(jiān)忽然一蹦三尺高，“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當時我服下毒藥彌留之際，似乎聽見張公公喊了聲‘娘娘’?！?/br>
“你確定？”司無正再三與小太監(jiān)確認，“你若是記錯了，誰也幫不了你?！?/br>
“我確定。”地縛靈焦急道，“我要是因為騙你們找不到兇手，到時候無法轉(zhuǎn)世輪回的是我自己，我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的。”

話已至此，司無正沒有再追問下去，他們四個坐在桌邊互相對視片刻，眼神皆有不可置信之意。這樁案子原先只涉及賢妃，后來牽扯到多年前被火燒死的德妃，最終竟是連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jiān)都涉及其中，這是不是意味著，整件事的幕后推手就是現(xiàn)在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

然而在沒有搞清楚張公公和誰見面以前，答案無從知曉。

殘破的窗戶突然被吹開，凜冽的寒風(fēng)裹挾著沙粒吹得清未睜不開眼，他恍惚間瞥見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心里暗道，該是德妃娘娘回來了。

“我追著那個逃出去的人影一路到了賢妃的寢殿?！惫皇堑洛锬锘貋砹?，“可今日皇上留宿她宮中，我受龍氣阻攔，無法進入殿內(nèi)?！?/br>
“是個太監(jiān)嗎？”司無正行了禮，語氣松緩下來。

“穿著夜行衣，我看不出來是不是太監(jiān)，但那人身手并不好，一路跌跌撞撞，生怕被追上，還跌了好幾個跟頭?！?/br>
司無正聞言，確定了先前的推斷：“應(yīng)該就是個太監(jiān)，被主子派人偷聽我們的談話?！?/br>
清未向德妃娘娘行了一禮，顧忌著或生或死，她都是司無正的母妃，所以相處時難免帶了幾分羞怯：“我覺得……皇上讓我們來宮中驅(qū)鬼的事，知曉其中詳情的人并不多，除了張公公，很可能只有受寵的賢妃略知一二了?！?/br>
德妃一聽他開口，視線就轉(zhuǎn)了過來，與司無正很是相像，她的眼睛里總是含著笑意，哪怕只有半邊臉完好，姿色相較當年依舊不減分毫。

清未和德妃的視線輕輕一觸，略有些慌亂地低頭。

“好孩子，你說得不錯?！钡洛鷼g喜他，笑著揮了揮手，余光剛巧瞥見縮在桌邊的地縛靈，神情陡然一變。

“你……你你……”一直在試圖減小存在感的地縛靈結(jié)結(jié)巴巴地跪在地上行禮，“德妃娘娘……”

“瞧你的年紀不該是認識我的，怎么會知道我是德妃？”

太監(jiān)不敢抬頭，顫聲答：“奴才……奴才雖然入宮時間短，但是死之前也曉得這是娘娘您的寢殿，如今遇上了，自然不會蠢到認不出您的地步?！?/br>
德妃瞇起眼睛，撩起半邊頭發(fā)，露出被火燒毀的半張臉：“抬起頭來，讓我瞧瞧?！?/br>
于是半張燒傷的臉與七竅流血的面孔對在了一起，小太監(jiān)眼里的驚懼濃得化為血淚溢出來，但硬是咬著牙沒叫，比起遇事大驚小怪的荀大義，心態(tài)似乎更強些。

“嗯?！钡洛鷿M意地放下頭發(fā)，隨口說，“不錯，你就留在這兒吧?！?/br>
她半張臉笑得溫婉異常：“你剛剛?cè)羰墙辛?，我就要你灰飛煙滅，永世不得遁入輪回?！?/br>
第六十章井妖（20）

小太監(jiān)沒想到自己的堅持竟救了自己一命，頓時癱坐在地上扯著荀大義的裙擺大口喘息，而荀大義雖嫌棄地縛靈，但顧念身上背負著突如其來的愿望，再嫌棄也得幫忙。

這時司無正忽然把清未扯到一旁，欲言又止。

“你若是想說德妃娘娘的事，大可不必?！彼樟宋账緹o正的手，安撫道，“我已經(jīng)知道了。”

司無正的眼睛微微睜大：“你……知道了？”

清未點頭，猶豫著措辭：“一開始只是猜測，從你很久以前深夜入宮那時起我就有了模糊的推論，只是這回見到德妃娘娘以后更確定罷了?！?/br>
司無正的指尖摸起來微微發(fā)涼，他說完，仰起頭，見這人似乎甚是慌亂，忍不住笑著寬慰：“我還沒怪你，你怎么就這幅神情了？”

他說：“還記得我曾經(jīng)問你的那些問題嗎？我問你，‘你’還是不是‘你’?！?/br>
“你給了我肯定的答復(fù)，所以我不怪你?！?/br>
“真的？”司無正不可置信地扣住清未的肩膀，“我是個借尸還魂的皇子，你一點也不介意嗎？”

真相從司無正嘴里說出來，還是讓他有些晃神：“要說完全不介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認識的是借尸還魂后的你，與之前的六皇子或者真正的‘司無正’無關(guān)。”

借尸還魂，聽起來就讓人膽寒，情不自禁地生出疏離之意，連清未也不能避免，可他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與司無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具rou身里的魂魄就是六皇子，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他們說話間，宮墻外突然傳來人聲，是巡夜的侍衛(wèi)經(jīng)過，司無正拉著清未躡手躡腳地來到墻根下，只聽幾個侍衛(wèi)慌慌張張地催促同伴快些走，因為宮中瘋傳德妃宮中鬧鬼，繼而是幾個不信邪地呵斥不要妄談鬼神之說，吵吵嚷嚷，說得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

司無正給了清未一個眼神，意思是這樣的爭吵無時不刻都在發(fā)生，他也無聲地笑起來，覺得有意思。

“快走，快走！”最后帶隊的侍從等不及了，“若是耽誤了賢妃娘娘的大事，到時候挨罰的可是你們自己！”

司無正和清未聞言，皆是一驚。

墻外又是一陣嘈雜，沉悶的拖拽聲隨風(fēng)翻過了高墻，是侍從們在拖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