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吳祈寧不禁微微地翹起了嘴角，覺得十分有趣。

    察言觀色，看對家兒有了笑臉兒，白少爺忽然也放松了，他笑著吮了口茶：“吳總，我們都聽說您最近是買賣不錯啊?！?/br>
    吳祈寧客氣地笑一笑，把話支出去八丈四尺還有富余：“啊，托您的福啊。”

    白少爺“噗嗤”樂了：“吳總，您罵我?！?/br>
    吳祈寧依舊笑么滋兒地看著白少爺，不說話，水來土掩，見招拆招唄。

    白少爺嘆了口氣，慢慢地坐回了椅子：“我也聽文蔚說了，劉熙姐的事兒，可是夠嚇人的。吳總您怎么看?。俊?/br>
    吳祈寧很誠懇地看著白少爺：“那您是怎么看？我覺得這也有點兒過，什么事兒不能商量呢？”

    對！凡事兒都能商量，原則問題也是辯證的。你要是把紐約州劃給以色列，順便當(dāng)祖宗供著他們所有人的下半輩子，人家猶太人沒準(zhǔn)兒也能放棄耶路撒冷。

    談唄。

    白少爺明顯松了口氣，誰也不樂意逼死貞潔烈女，能談那是雙方的福分。他說：“小寧，你看，昨天的執(zhí)法力度，肯定是不小吧？”

    這就小寧了？哎……真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哈。

    吳祈寧點點頭，實事求是地二五八萬的：“我們也有問題?！?/br>
    白少爺說：“那么，工業(yè)區(qū)現(xiàn)在呢，你也知道整體效益也不好。稅收也是往下滑的趨勢。區(qū)里呢，對這一塊兒也有新的部署想法兒，所以對相關(guān)企業(yè)的執(zhí)法也就比較嚴(yán)格了。我看這個勢頭，一時半刻可是緩解不了。小寧，不是我說，這嚴(yán)刑峻法的勢頭，這一年半載也是過不去啊。我看你得有個思想準(zhǔn)備?！?/br>
    吳祈寧一本正經(jīng)：“我們肯定配合區(qū)里的工作，保證生產(chǎn)安全，依法經(jīng)營才能收到法律保護(hù)。這個道理，我們懂?！?/br>
    白少爺笑地意味深長：“依法也得看政策，咱們從來都不拘泥于法律對不對。再說配合也有個配合法兒不是？你看，現(xiàn)在區(qū)里工作的重點也不在扶植你們的項目上了?！?/br>
    吳祈寧故作不知：“喲，那是扶植什么呢？”

    白少爺苦笑：“寧姑娘，我的吳總經(jīng)理，你怎么揣著明白給我裝糊涂呢？”

    吳祈寧說：“那就勞駕您跟我明說唄?！?/br>
    白少爺就樂了：“都看上你婆家地好?！?/br>
    吳祈寧點點頭：“哦，瞧了風(fēng)水了？”

    白少爺嘖了一聲：“你瞧你。區(qū)里不是有信兒開發(fā)這一片兒么？有地產(chǎn)商看上這塊地了?！闭f到這兒，白少爺凝了凝神：“我說寧姑娘啊，現(xiàn)在工業(yè)不好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啊，趁亂，收了得了。再說了，你的為難我都聽文蔚說了。你一個婦道人家，支這一攤兒出大力的活兒也是太累。這眼瞅也就是秋涼兒了，你們董事長就是有什么病也該好得差不多了吧？你都難成這樣兒了，他穆駿呢？死到哪里去了？是個爺們兒也不能這么當(dāng)縮頭王八吧？我都瞧不起他?！?/br>
    吳祈寧微微偏過頭，玩味地看著白少爺。

    白少爺就勢把凳子往吳祈寧跟前拉了拉，顯出一副朋友之間的推心置腹：“聽說他在外面兒陪著的又是一小娘們兒？他有完沒完？哎，他有完沒完？?。恳粋€盛欣勾勾搭搭的不算，這外面兒又弄出來一個。哎，我跟你說，小寧，這爺們兒在外，就沒有干凈的。不信你問寶姐。你說圖什么??？這一件件的你糟心不糟心？我就問你糟心不糟心？”

    吳祈寧簡直從善如流：“那我糟心又得怎么辦呢？”

    白少爺就等這一句一樣地一拍大腿：“給他賣嘍??！變現(xiàn)??！咱拿著錢！這年頭兒你甭信什么山盟海誓。只有真金白銀才是真的。爺們兒會背叛你，兒子能不孝順，可是錢啊！你的錢永遠(yuǎn)會照顧你，什么都是假的，錢才是真的，我的妹子啊?！?/br>
    吳祈寧心里暗暗地感嘆了一句：要說白少爺絕對是個敬業(yè)的人。想必這番勸人方兒他自己也排練了多時。說到這兒自己都入戲了，高大上的白少爺居然跟勸寡婦改嫁的街坊二大媽一樣拍起了自己的肩膀頭兒。

    吳祈寧幾乎笑出來：“對，對對。你說的對?？墒怯幸稽c兒您別忘了。這是穆駿的公司。賣了，錢也是穆駿的。婚姻法不平分婚前財產(chǎn)，這么大的公司變現(xiàn)了，跟我有一毛錢的關(guān)系嗎？我就這么干著，還落下個執(zhí)行總經(jīng)理拿年薪當(dāng)大白領(lǐng)兒呢?！?/br>
    白少爺“嘖嘖”有聲：“你是執(zhí)行總經(jīng)理吧？穆駿臨走的時候也托付你全權(quán)了吧？只要你答應(yīng)賣。區(qū)里還能讓你吃虧嗎？”這表情活脫是：只要你投降皇軍，那好處是大大的啊……

    吳祈寧總是不信：“你們有這閑錢給我？”

    白少爺后退三分，簡直痛心疾首了：“你怎么就不開竅呢？左右賣地的錢從咱們的手里過，留多少，怎么cao作，那不都是好商量嗎？”

    吳祈寧就要樂出來：“用穆駿的錢買我的路兒，你們可真是好算盤。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國有人才啊?！?/br>
    白少爺一臉看不上地瞅著吳祈寧：“這區(qū)里大堂不長黍米，二堂不長稻子?，F(xiàn)在你們工業(yè)企業(yè)不長進(jìn)，營改增，稅負(fù)又是中央政府拿大頭兒。你讓他去偷去搶？放水印票子，印鈔造幣總公司又不歸地方政府?？刹皇乾F(xiàn)有財富，改變分配方式而已么。那每一次區(qū)里資源配置的變動都是一次財富洗牌的機(jī)會。我可跟你說，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個店兒了。再說了，穆駿一個病秧子有什么好的？你還真要跟了他守寡??？只要您手里有了銀子，什么樣的小鮮rou姑奶奶您吃不起啊？非得吊死在這棵歪脖樹上？當(dāng)王妃哪有當(dāng)女王來勁??？這道理還用我說？”

    吳祈寧輕輕地抿住了嘴角兒，半天，她捋了捋頭發(fā)：“這也太缺德了，不成了坐地分贓，瓜分人家家產(chǎn)了么？我心里可過不去。”

    白少爺往椅子背兒上一靠：“看見劉熙的例子了嗎？這敬酒不吃，你還要吃罰酒??？不是我說，人心似鐵，官法如爐，你個姑娘家扛得起這樣兒的事兒么？別看您歲數(shù)不大就掌舵一個買賣，那也不過是時也運(yùn)也，你還真當(dāng)你有多大本事是江竹筠能扛過渣滓洞了？”

    雖然早有準(zhǔn)備，但是真實聽見這個答案，吳祈寧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透骨的心寒。

    對！白少爺說得對！法律不離政策。建國以來憲法都修了好幾版了。她能指望誰給這個左支右絀的中型企業(yè)出頭呢？

    吳祈寧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她這回是碰上碴子了。

    不是性sao擾的劉楊；不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美國海關(guān)；甚至不是喊打喊殺的越南人。

    憑她怎么智計百出，這rou……終究還是在砧上了。

    這必然是城下之盟，且毫無回旋余地。

    沉了一會兒，吳祈寧開了口：“白瑞明，咱們認(rèn)識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