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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倒是挺會落井下石。文筠聽過就算,不會幸災樂禍,也不會上前安慰,橫豎是與他無關的事。秋雨下了快兩天,淅淅瀝瀝的,惹人煩悶。文筠從仲燦傳媒大樓出來,剛撐起傘,就打了個哆嗦。還是穿少了。一年四季,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秋季,雨水太多,天空陰沉,陽光少得可憐,秋風蕭瑟,卻不至于刺骨,冷也不冷徹底——就像一個渴望嚎啕大哭的人,卻怎也哭不出來。晚高峰已經過去,公交與地鐵都找得到空座,但他舉著傘在風雨中站了一會兒,只覺又累又乏,抬手招了輛出租車,想早些回家。后視鏡里,一輛路虎隱沒在流動的夜色中。文筠靠在椅背上,右手抬至領口,手指勾住一條編成細辮的紅繩,往上一提,一枚珠子被扯了出來。那珠子柔和溫潤,帶著體溫。文筠將它握在手心,輕輕閉上眼。那是一枚孤單的沉香木珠。第15章入秋后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周,城市上空陰云密布,太陽不見蹤影。很多人加衣不及,街上隨處可見戴著大口罩的感冒發(fā)熱患者,大小醫(yī)院被擠成了菜市場。荀慕生倚在駕駛座上,就著涼水吞掉三片感冒藥,拿起手機看了看,已是夜里8點。秋冬晝短夜長,天早就黑了,雨虹路上的夜市攤開始出攤,五顏六色的大傘往夜色里一撐,像一個個雨后瘋長的毒蘑菇。車里的抽紙不巧用完了,荀慕生下車快步走去最近的一個攤子,跟老板買了一包餐巾紙。“穿這么少,感冒了吧?”老板是位頭發(fā)花白的大爺,攤上擺著自家剛起鍋的鹵菜,接過錢后跟教育家里小輩似的嘮叨起來:“天氣涼了,該加衣服就得加。你看你穿的什么啊,風衣頂什么用,得穿棉衣啦。感冒了可不好受,流鼻涕打噴嚏,你是擤鼻涕把紙用完了才來我這兒買吧?”荀慕生額角跳了跳,無言以對?;氐杰嚿纤洪_紙巾的包裝膜,又往那鹵菜攤看了一眼,沒有客人,老板雙手抄在兜里,肩膀和脖子縮著,在夜風里輕輕發(fā)抖。一把年紀了,這種天氣還撐傘擺攤做生意,大抵是有必須出來賺錢的理由。而他天天守在這里,也有旁人難以理解的原因。臨近9點,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仲燦傳媒大樓出來,打扮普通,從頭到腳都裹著一層暗淡的氣息,撐一把黑色的傘,步伐匆匆地走在雨中,經過幾個小吃攤時放慢腳步,最終停在鹵菜攤,幾分鐘后從老板手里接過一個裝著食物的塑料口袋,轉身走向路邊,停頓片刻,像是在思考打車還是等公交。荀慕生在車里看著他,眉心一點點皺起。文筠這副模樣其實并不算頹廢,更與落魄搭上不邊。事實上,這座城市里每一個辛苦工作的普通男人都與他差不多。用心打扮一番,他們也可以光鮮亮麗、風度翩翩,但人的精力畢竟有限,顧得上生計,或許就顧不上亮麗。荀慕生懂這道理,可放在文筠身上,他便無法說服自己。他記憶里的文筠,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該是最出眾的存在。一輛出租車駛來,文筠抬手招呼,那車明明亮著空車標識,卻疾馳而過,濺起街邊的泥水。好在文筠反應夠快,利落地避開,才沒被濺到臟水。荀慕生眉間皺得更深,心中不快,甚至下意識記下了那出租車的車牌號。半分鐘后,又一輛出租車出現(xiàn)在雨幕中,卻在前一個路口被一位中年人截停。之后是第三輛,文筠招停,剛邁出腳,就被三名年輕人搶先擠上車。其中一人還推了他一把。荀慕生一掌拍在方向盤上,面色不悅。但真正等車的人卻仍舊面無表情地舉著傘,安靜地等著下一輛車。這種情況太常見了,別說雨夜打車,就是平時,也不可能往路邊一站,就有出租車恰到好處地出現(xiàn)。文筠早就習慣了等待,卻不習慣與人搶車。好在今天運氣還算不錯,等到第四輛,就順利地上了車。司機師傅話多,就這場不知還要下多久的雨發(fā)表了一場即興演講。文筠坐在副駕上昏昏欲睡,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這周實在是太累了——趙禹掛名負責的兩條路線兜上了麻煩,本來只是溝通不足引起的小問題,及時解決,再提出合適的補償方案就行了。但趙禹身為組長,帶著實習生去跟商家談下一步的合作時,居然又出了岔子,策劃案拿錯不說,會上演示給對方看的PPT里居然夾有給其他商家的優(yōu)惠福利。這事壞就壞在,同類同質商家,趙禹給的優(yōu)惠福利卻完全不對等。對方經理當即表示,今后不再合作。趙禹焦頭爛額,根本無法向劉存交差,回來又被人匿名舉報吃商家回扣。吃回扣在新媒體部算是大忌,但很多人都這么干,不被舉報就沒事,只要被拿到證據(jù)告到上面去,輕則停職或轉崗,重則直接開除。劉存讓趙禹暫時回去“休息”一段時間,趙禹向來欺軟怕硬,對手下頤指氣使,在領導面前慫得跟條狗似的,那天卻不知發(fā)了哪門子瘋,居然公然跟劉存叫板,一會兒說自己不是唯一吃回扣的,一會兒說沒幾個組長不吃回扣,自己是被人整了。劉存只問:“你有證據(jù)嗎?”他哪里拿得出證據(jù),從劉存辦公室出來時,形如喪家之犬。旅游美食版塊沒了組長,而賞秋活動剛開始,正是不能缺人手的時候。那策劃案最初就是文筠寫的,幾乎每條路線上的每一個商家,文筠在前期做準備時都接觸過。劉存召集旅游美食版塊開了個小會,讓文筠暫時代替趙禹,負責活動的統(tǒng)籌工作。明明是個吃力不討好、大家都不樂意接的活兒,文筠不得已接下,在別人嘴里就成了“文筠要趁機上位”,更有甚者在背后造謠,說舉報趙禹的正是文筠,如果這次活動進行得順利,文筠就是旅游美食版塊的下一任組長。文筠無暇跟造謠的人理論,趙禹留下的爛攤子太難收拾,當初分路線時,趙禹撈盡了好處,負責的幾條路線是油水最多的,而談崩的商家不僅是新媒體部的大客戶,與仲燦傳媒其他單位也有不少業(yè)務上的往來,得罪不起,必須拉回來。這擔子落在文筠肩上,文筠一方面要負責周末即將進行的第二輪賞秋,挨個給商家打電話確認細節(jié),一方面要準備和被趙禹得罪的商家交涉,壓力大得很,每天都加班到很晚。但忙碌也好,太忙,才不至于為還沒發(fā)生的事焦慮難安。疲憊一些,回家倒頭就睡,連cao心其他事的空隙都沒有。雨水給流光溢彩的夜罩上一張淺灰色的紗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