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又甜。來，嘗一口。”

唇尖觸及尚自散發(fā)熱氣的酥餅，散仙卻食欲全無，只覺腹脹如鼓，有氣自少腹上沖至咽喉，令他水食不下。散仙方露出猶豫神色，皇帝便皺起眉來，輕聲問道：“不喜歡？”

如果他不喜歡的話，那個廚子……

散仙張開嘴，咬了一口。

酥皮柔中帶韌，卻又不粘牙。玫瑰糖餡還帶著熱氣，溫軟香甜地流入口中。如果放在以前，散仙肯定早就狼吞虎咽大快朵頤。然而如今他只能食不知味地咀嚼，艱難將酥餅咽下。

“怎么樣？”皇帝展露笑顏，給他擦了擦唇邊的碎屑，柔聲問，“再吃一點(diǎn)？”

很好吃。

散仙本想這么說，然而喉頭忽然一熱，他本能地躬起身子，哇地吐了出來。

他不僅吐出了剛才吃下的酥餅，還有一個時辰前好不容易喝下的燕窩粥?；实垡姞畲篌@，連忙摟住他給他拍著背。絨毯掉在地上，散仙還在不斷地嘔吐。嘔吐物把絨毯濺得臟亂不堪，卻并沒有什么酸味，仿佛他吃的不是容易消化的米粥，而是堅(jiān)硬石子。

吐到最后，胃都空了，散仙還在抽搐地干嘔。眼淚鼻涕全都掛在臉上，身體無力地往前傾著。若非皇帝攬著他，恐怕他要摔在自己的嘔吐物里。

“來人！來人！”皇帝連著大喊幾聲，假山外的太監(jiān)這才趕來?；实勖鎺瓪?，命人打掃干凈，同時沉聲道，“把新來的廚子杖刑兩百，投入天牢！給我好好審審！他這做的是什么東西！”

不是他的錯……

散仙拼命搖著頭，抓著皇帝的衣袖，正要起身，胃中卻猛然傳來一陣劇痛！

這是……！

還不等他反應(yīng)，可怕的疼痛已經(jīng)迅速蔓延遍全身。散仙猛地蜷起身體，雙手緊緊捂住肚子，然而肚子里還是像有千百條蜈蚣在啃噬，痛得他冷汗直冒。

“怎么了？”皇帝很快察覺到他的異樣，將他緊緊摟在懷中。散仙掙扎扭動著，失控地慘叫出聲?；实垠@訝了一下，然后迅速從袖中摸出一個藥瓶，拿出丸藥塞進(jìn)散仙嘴里。

一旁的宮女太監(jiān)都低著頭，不敢多看。

散仙已經(jīng)痛得失去神智，拼命搖著頭把藥往外吐?；实鬯浪牢孀∷淖?，逼他把藥吃下去。片刻之后，散仙才漸漸停止躁動。

“今天不是吃過兩回藥了嗎？”皇帝皺起眉頭，喃喃道，“難道毒發(fā)時間又縮短了……”

此時的散仙已經(jīng)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躺在皇帝懷里只剩下喘息。他失神地半睜著眼，還未從毒發(fā)的可怕痛楚里回過神來。皇帝憐惜地看著他，拿隨身的手帕給他擦拭臉頰。散仙眼角還在不斷流出淚水，身體軟得像條蛇。

此時太監(jiān)忽報，術(shù)部尚書求見?；实劾浜叩溃骸半拚宜　彼烀藢⑸⑾尚⌒乃突貙媽m。

散仙心中還記掛著那個廚子，只見眾宮女太監(jiān)朝他擁來，要將他抬上暖轎。頭頂幾把大傘，眾人又用身子給他遮擋風(fēng)雪，怕他那羸弱的身子禁不住寒。他心里忽然閃過一句：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禁凄然，廚子的事也便罷口不提。

片刻之后，術(shù)部尚書冒雪來到亭內(nèi)。

皇帝質(zhì)問了□□發(fā)作一事，術(shù)部尚書只道散仙身體虛弱，體內(nèi)正氣不敵邪氣，故而每況愈下。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重新打通xue道?；实勐牶螅徊徽Z，術(shù)部尚書卻道另有要事上奏。

只見他從懷中捧出個錦盒，鄭重獻(xiàn)上?；实勖舜蜷_，里面是個小小的黑籽。

“此乃妖物決明的原形。他逃亡了這么久，終于被下官打碎rou身，如今元神盡蜷縮在這顆決明子里了?！毙g(shù)部尚書面上頗有得色。

皇帝拈起那枚決明子，端視片刻，嘲道：“就是這么個東西……”

仿佛感知到皇帝的存在，決明子不安地躁動起來。它又蹦又滾，卻始終逃不出皇帝的掌心。皇帝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將決明子投入火爐。

小小的決明子瞬間被火焰包圍！它瘋狂地到處亂竄，被火烤得滋滋作響。片刻之后，決明子從里到外都焦枯了，終于不再動彈。

皇帝遂命人將火爐澆熄，取出其中殘?jiān)?，碾碎成灰，倒入護(hù)城河。

與此同時，皇帝寢宮內(nèi)，散仙縮在厚厚的棉被里，望著暖爐中的火焰，喃喃呼喚：

“決明……”

如同以往的無數(shù)次，這一次，決明仍舊沒有來。

就像師尊一樣。

一年后，百姓不堪□□，紛紛起義?；实叟绍娧孺?zhèn)壓，將領(lǐng)卻臨陣倒戈。

又三月，鎮(zhèn)國公戰(zhàn)死。京城淪陷，皇帝被迫出逃。

散仙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距離他上一次醒來，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月。

散仙看著頭頂?shù)能妿?，緩慢地眨動眼睛。耳畔響起皇帝欣喜而顫抖的聲音：“你醒了……?/br>
散仙側(cè)過臉，看到皇帝憔悴的面龐。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歲。

很顯然?；实垡惨呀?jīng)沒有退路了。

“陛下……”散仙悲傷地看著他，氣若游絲。

皇帝趕緊俯下身來，湊到散仙唇邊：“朕在，你說?！?/br>
“你終究……失道了……”散仙輕聲說完，便閉上了眼。

三天后，散仙油盡燈枯。尸身無火自焚，澆水而不熄。

皇帝悲痛欲絕。翌日，死于亂軍之中。遺體遭鞭笞，懸掛城門之上，受萬千百姓唾棄。

蓬萊。仙草園。

“道君……”女仙手持花鋤，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道君。

“今天天氣很好。”道君微笑，將手中小瓷龕遞出，“請你將他灑在仙草田里?！?/br>
女仙雙手顫抖，小心翼翼地接過，不敢抬眼，只恭敬應(yīng)道：“小仙遵命。”

道君溫和地望著她：“不必懼怕，吾不怪你。我那傻瓜徒孫，正是看不透死生，才會釀下大禍。吾又豈會與他一樣？”

女仙驚訝地抬頭，卻看見那位傳奇人物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寂寞。

女仙心頭一震，道君已經(jīng)笑著轉(zhuǎn)身。

那一瞬間，他眼中閃過的碧色，濃郁深邃，仿佛是千萬年的潭水沉淀而成。

（皇帝BE達(dá)成）

作者有話要說：

☆、篇三十二。此情可待

篇三十二。此情可待（決明6）

“師尊……”

明知道師尊已經(jīng)不在了，但他依舊是散仙心里最后的依靠。

師尊，救救我。

散仙在心中拼命呼喚，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終于昏死過去。

皇帝將他抱起，正要放回床上，身后卻傳來砰砰幾聲重響?；实壅痼@回首，房門竟已被撞開了。術(shù)部尚書和幾個守衛(wèi)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实鄞篌@失色，正要喊人，眼前忽然一黑，手上便空了。

皇帝定睛一看，來人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