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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入贅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5

分卷閱讀65

    我的那份一并擔(dān)了,我之前怪過你,現(xiàn)在不怪了?!?/br>
兩人關(guān)系從熟悉到陌生,再到眼下這份“熟悉”,無論如何,心中各有虧欠,它不能像普通姐弟一樣化成家常糾紛,也不能像外人一樣耿耿于懷,它只是這么不上不下地橫亙在那里,成了墻上脫落下來的一塊石灰碎片,也許明天就能重新修葺好,但也許后天,大后天……李瑯玉并不知道。

他來之前,一路上準(zhǔn)備了許多話想跟程蘭說,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假想畫面,但是都沒有用上,程蘭不怪他,這是實話,可是也沒有更多的了。

“你有空便去菩乾寺那里看看,他給你留了些東西,在素真大師那?!?/br>
“好,我記得,你珍重。”

李瑯玉走出程家,月巧將他送到街口,天一點點暗下去,他到底沒將那聲最親的稱呼念給程蘭聽。

第53章早休兵甲見豐年6

三日后的大早,天光未明,李瑯玉來到菩乾寺,素真大師帶著眾弟子在念晨經(jīng),他便在金堂候了一小時,期間有十幾個老婦人特地過來上香聽講經(jīng),她們提著籃子,里面裝有手工饅頭、花卷之類的面食,等到用齋時間,分給眾人。

素真大師過來時遞給他一個雜糧饅頭,他不餓,轉(zhuǎn)而給了旁邊敲木魚的小沙彌。兩人去往內(nèi)殿,素真遣了一弟子從那一排柜子中找出程翰良的百愿匣,李瑯玉有印象,上次他陪程蘭來時還問過此事。

匣子里是一沓白色信封,做工很好,繪著喜鵲梅蘭,卻沒有寫收信人名字。

“程小姐上周來過一次,給她看了,但沒帶走,說讓我替你留著?!?/br>
李瑯玉有些好奇,遲疑拆開封口,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桀驁字體,確實是程翰良親筆,紙張泛黃,明顯有些年頭了。他一行行讀下去——

“民二十八,辛酉年,乙未月,家中來信,一切安好。今年多事纏身,依然無法回北平,明畫已滿十八,贈其師娘遺留手鐲,作生辰禮。兩載過去,尋明書未果,各地戰(zhàn)亂叢生,常遇流民,若見十六歲流浪少年,必會多加留意一眼,然而心有怯怯,望是他,怕是他?!?/br>
“昨日途徑上海,降雪,有福建同僚感到新鮮,我笑他未見世面,若來北平,遠(yuǎn)郊雪有二尺之深,河水可結(jié)冰三月,看雪還得到北方。言及此,想到往年冬日家宴,桌上總有兩盤魚,一份清蒸,一份糖醋,我們不喜吃甜,但明書愛吃?!?/br>
“民三十,來廣州,此地好賭,然而奇人頗多。因在賭石中得勝,贏得廣州墓園一處位置,師父骨灰無法回北平,只能暫時落于此地。后遇一玉石生意老板,差他雕琢玉佩,明書今年十八,然而此時不知在何處,另打造盛玉木匣,刻上‘青晴’二字,表‘故人歸馬踏青晴’之意,望這一切如我所愿?!?/br>
“小記。南方已入深冬,天氣濕冷,同僚抱怨褥子結(jié)冰,晚上難以入睡。近一年常在江浙等地行走,去師父故土安徽,待了倆月,民風(fēng)純善,路上遇到兩個流浪孩童,根骨不錯,是上臺的好苗子,令手下送至北平安頓,待回來,可教之。”

“清明。這幾年四地奔走,想到少時與師父師兄弟走南串北,然而心境不復(fù)當(dāng)初,李三常怨我薄情冷漠,近來反省自己,確實做得不妥,又想到師父生前教誨,心中有憾,如今我已入孤絕之地,不知能否盼到所念之人。世事雖艱難,然希望仍在,需勉勵自己,愿故人與我同心,早日歸來?!?/br>
“民三十六,十年有余,故人仍無下落。今日有人邀我聽曲,唱的是顧貞觀的,倒不論唱功如何,只是詞傷人,說來奇怪,如今北平生活安穩(wěn),卻覺得明書回來希望渺茫,常常害怕辜負(fù)師父臨終所托,人生相見如參商,大概真應(yīng)了那句唱詞: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fù)盡,死生師友……”

……

李瑯玉一頁頁往下翻,這樣的日記有十幾篇,每次不過五六行,越到后面,越覺得手上的紙有千斤重,他竟然差點拿不住。

素真說,程中將以往來時,只上香,不求簽,他說身上戾氣太重,怕菩薩不肯賜他好簽,但去年年末獨獨求了一支,可是沒解。

“為什么?”

“他說,求不得,放不下,不如無解?!?/br>
去年年末,李瑯玉已經(jīng)回來了,他捏緊信封邊緣,久久沉默不語,晨鐘聲從遠(yuǎn)處傳來,沉甸甸的,將半個世紀(jì)的衷情敲到了他心里。

辭別寺內(nèi)眾人后,李瑯玉沿著小路下山,這時太陽剛剛升到塔頂,差不多是八點,街邊早餐鋪子卷起簾子營業(yè),小伙計揭開蒸籠屜,白茫茫水汽飄到路中央,擋住了大半視線。

店老板問他要不要來份元宵,說給自家孩子臨時做的,多了些湊合賣。李瑯玉坐了進(jìn)去,一刻鐘后,伙計端來滿滿一碗,圓溜溜的軟白球兒在清湯中蕩著,他咬了一口,微燙,芝麻餡很濃。這碗元宵最后還剩六個,但湯見了底,他一向喜歡吃甜,可今天卻覺得這甜味打著圈膩到心里,反而發(fā)苦。

伙計將他碗里湯添滿,問要不要打包,他已經(jīng)飽腹,但偏偏跟自己作對似的,強行吃了三個。此時街上吆喝聲成群,人們漸漸從家中走出,陸續(xù)來到早餐鋪子,他們說著笑,不過是誰家嬰兒哭了一宿,誰家姑娘結(jié)了門親,一件件市井瑣事都是今天最新鮮的事。

可這些新鮮傳不到李瑯玉耳中,他的臉籠在一團氤氳水汽中,不知道什么時候,眼睛里都是濕漉漉的。

他落了淚。

一個月后,如賀懷川之前所言,天津生起動亂,這無疑給北平帶來了壓力,普通人走不了,富人則想盡辦法從各種渠道尋求出路。李瑯玉將那張通行證交給白靜秋,讓她一周后走,有個朋友會來接她。

白靜秋不知道他的打算,問:“那你呢?”

李瑯玉笑說沒事,寬慰她過陣子就去見面。

“那竹月呢,她怎么辦?”

通行證只有一張,李瑯玉已經(jīng)盡了最大力量,他估計許真茹那丫頭不一定會走,可能跟著喬廣林,便沒提這事。

而天津一亂,受牽連的的便是喬廣林,他仍然持著一副陰鷙面孔,但日漸下垂的眼皮昭示著這個掌權(quán)者的疲憊。他坐在太師椅上,眼珠子仿佛涂了膠水黏在眼眶里,轉(zhuǎn)動得很艱難,他往地上撒了一把玉米粒,那只家養(yǎng)的賽鴿啄了一口便不再吃。

“可憐的畜牲,連北方糧食都不愿吃了?!眴虖V林朝鴿子唾了口痰,笑著罵它,過了一會兒,忽然沒了表情,他低聲感嘆,“北平待不了了?!?/br>
李瑯玉問:“那要去哪?”

喬廣林仰起頭,尋思著“去哪”兩字,說得很輕:“別說北平,大陸都待不了。”

據(jù)坊間傳,教育界、經(jīng)濟界的部分人士已經(jīng)帶著子女去了柬埔寨、越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