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嚴(yán)厲的目光投向那兩個獄卒?！澳銈z好大膽！是怎麼伺候句屏皇的？！”

那兩人大驚，齊齊跪倒在地，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還不快將句屏皇放下來！”

“是，國主。”

兩個獄卒忙爬起身，過去打開了殷長華雙手鐐銬，將他拖出水，扶到池子邊。一松手，殷長華就摔倒在地。

雙臂被吊綁多日，早已麻木，跟浸泡在水中的兩條腿一樣，失去了知覺。殷長華喘息一陣，才用稍微恢復(fù)了一點活動能力的手肘支地，勉力撐起上半身，看到自己小腿的剎那，整個人都呆滯了。

骨裂的右膝紫黑腫脹得嚇人，最可怕的是膝蓋下的兩條小腿，布滿了被魚啃咬的傷口，腳踝以下的皮rou更幾乎已被咬噬殆盡，裸露出慘白的骨頭。

“唔……”恐懼和惡心的感覺在胃里翻騰，殷長華再無勇氣對自己的雙腳看第二眼，顫抖著闔上了眼簾。

蒙泉走到殷長華身旁，垂頭看著殷長華的傷勢，露出點殘忍的笑意，口中卻長嘆一聲，道：“都怪小王疏忽，累句屏皇受罪了?！?/br>
這罪魁禍?zhǔn)?，還來假惺惺地貓哭耗子假慈悲！殷長華只覺諷刺，嘶聲道：“你若想殺我，只管動手，若要看我哀求乞憐，就請回吧。”

“句屏皇誤會了?！泵扇焉蠞M臉笑容，語氣之誠懇，連自個聽著都有些信以為真?！爸灰淦粱试敢馀c小王合作，小王自會命御醫(yī)為句屏皇悉心醫(yī)治，包管句屏皇康復(fù)如初?！?/br>
殷長華終於緩慢睜開了雙眼，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用處，值得蒙泉一反常態(tài)地來相求。

“句屏皇想必還不知曉，岳斬霄已經(jīng)來我國中找你了?！笨吹揭箝L華遽然一震，蒙泉微笑：“小王欽佩岳將軍是個英雄人物，有心延攬他留在鶴山大展拳腳，可惜岳將軍似乎不太愿意，呵呵……”

斬霄……竟然仍是找來了……那封信，他自認(rèn)寫得極盡無情，還不能讓斬霄對他斷念嗎？殷長華一時萬念紛沓，干澀皸裂的嘴唇戰(zhàn)栗著，好一陣才抑住滿心悲酸，直視蒙泉，一字一句道：“你要我替你當(dāng)說客？”

“句屏皇若肯說服岳將軍留下，小王立即召人為你療傷，決不食言。不然嘛──”

蒙泉笑聲里帶上nongnong威脅：“小王只好得罪了，將你獻去玄龍。是生是死，就由句屏皇你自己定奪。至於岳斬霄，他當(dāng)年領(lǐng)兵殺害我鶴山萬千將士，我國中臣民無不恨他入骨。小王不過是愛惜他的才華，才想留他一命。他如果還是不識抬舉，小王也保他不住。句屏皇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難道忍心不管岳將軍了麼？哈哈哈！”

“咳咳……呵呃……”一縷血絲伴著幾聲劇咳溢出，殷長華將視線從蒙泉暗藏狠戾的臉上移開，在蒙泉看不見的地方露出個了然的譏笑。

身為皇族，早就見慣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他根本就不會相信蒙泉。無論他愿不愿意合作，這鶴山王都會斬草除根，置他於死地而後快。

他閉目，等一輪咳喘稍停，才微弱地開口道：“好，我答應(yīng)你?！?/br>
蒙泉以為殷長華終究難抵活命的誘惑，不禁面露得色。

第93章亂臣92

午後，冬日暖烈，灑滿了開滿巨大睡蓮的湖面，波光花影，瀲滟輝映。

殷長華周身裹著一條棉毯，坐在湖心涼亭的青藤木椅里。

將殷長華提出水牢後，蒙泉召來宮女替殷長華換去一身破爛血衣，梳洗干凈後抬到了涼亭。知道殷長華根本無法行走，蒙泉放心地留他一人在此，自去找岳斬霄。

椅旁的石雕小香爐里，嫋娜吐著濃郁的香霧。那是蒙泉特意命宮女點上的，用香氣遮蓋掉殷長華身上各處傷口殘留的血腥味，以免岳斬霄起疑。

殷長華就在湖面微風(fēng)里斷斷續(xù)續(xù)地低咳，驀然整個人一僵，直視前方──

透過繚繞眼前的氤氳白霧，一個熟悉的挺拔身影正跟在蒙泉之後，點著竹杖慢慢走過湖上七曲長廊，一點點闖入殷長華的眼內(nèi)。

魂牽夢縈的容顏……他忍住了喉間刀割針刺般的痛楚，咽下所有咳喘，貪婪地凝望著走到他身前的岳斬霄。後者緊抿著嘴唇，面無表情，然而輕微顫動的袖角已將他出賣。

“咳──”被兩人忽略在旁的蒙泉不得不干咳一聲打破沈寂，笑道：“兩位既已見面，有話但說無妨?！?/br>
丟給殷長華一個警告的眼神後，蒙泉退到?jīng)鐾ね獾拈L廊上。

沈默，依舊橫亙在殷岳兩人之間。

風(fēng)過，拂起岳斬霄鬢角發(fā)絲，凌亂舞，一如他糾結(jié)如亂麻的心緒。

以為自己會憤然痛斥殷長華的叛離，可聽著對面那人壓抑虛弱的呼吸聲，他竟無法發(fā)泄心頭的怨怒和委屈。連吸了幾口氣，他低聲問：“長華……他們可有折磨你？”

“沒有。”很快便將陰陽兩隔，沒必要再讓斬霄為他擔(dān)憂受驚。殷長華用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wěn)如常，甚至，還帶了點笑意?！拔也皇且呀?jīng)留了書信給你麼？你怎麼還要找來？回去罷！”

岳斬霄愣住，隨即渾身都在抖?；孟脒^許多次兩人相見時的情景，長華或許會羞愧，或許會無言以對，可從沒想過長華竟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反詰他。

一路風(fēng)雨行舟，日夜思慕擔(dān)心，忽然間似乎變成了個一廂情愿的笑話。

“……為什麼？……”不相信，那個曾經(jīng)追逐他多年的人就此待他如陌路人。“為什麼要離開我？不要拿慕兒當(dāng)借口，我要聽你說實話！你說?。。?！”

最後一句，聲已沙啞。

殷長華目光溫柔，在岳斬霄扭曲的俊臉上流轉(zhuǎn)著。心如錐刺，所以他用笑聲來掩飾自己就快超出承載沖破胸口的強烈撕痛?！凹热荒惴且獑杺€水落石出，那我就告訴你。跟你親熱的時候，只要想到你被我父皇睡過，我就覺得惡心。我曾以為我可以裝做不在乎你的過去，可真的和你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其實我根本做不到──”

“殷──長──華──”

憤怒到極點的一聲嘶吼震碎了平靜湖面。岳斬霄面唇蒼白得如隆冬雪。猛伸手，緊揪住殷長華的胸口衣物，將人拎離了藤椅。

附近巡走的侍衛(wèi)都被這聲大喊驚動，紛紛朝涼亭這邊圍攏過來。

蒙泉在長廊上一直假裝欣賞風(fēng)景，實則未錯漏殷岳兩人的一舉一動，聽到殷長華那番話，頓知自己的如意算盤落了空，怕岳斬霄一怒之下痛下殺手，殷長華固然死不足惜，自己可就少了個攀附玄龍的禮物，忙躍至岳斬霄身旁。“岳將軍，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