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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還用仇恨毀了沈鴻儒。 段崇松手將他撂下,收劍,撣了撣袖上的灰塵,大步向門口邁去。 沈鴻儒窩在輪椅當中,胸上傷口氤氳出大片鮮血出來,可他只低著頭。許久,才低啞了一句,“克難起刀的那一刻,我也想一死了之的……” 身為父親,他死不足惜;可身為大周宰相,他絕不能抱恨黃泉。 第136章 償還 傅成璧攏著手在外打望, 她未離得太遠, 身后還站著楊世忠和華英,以及那位送沈鴻儒來得小廝。楊世忠約莫能聽見房中在爭吵,心急火燎地拎著小廝問話。 小廝知道他們能信得過,也答,但是答得不多。 傅成璧從他口中知道,當日進到品香樓雅閣中的人的確是沈鴻儒無疑, 事先吩咐下的人都冒著雨貼在窗外等候,等候沈鴻儒發(fā)放指令。 沈鴻儒打簾子進來時, 見吳鉤已經(jīng)坐在豐盛的酒菜前。他起身作揖行禮, 喚道“先生”。 面對吳鉤, 他心突突地跳。 吳鉤生得身材修長,淪落農(nóng)戶并非磨去他幼年養(yǎng)成的斯文,浮白載筆,舉手投足皆有雅量。沈鴻儒恨自己明事理, 他比誰都明白, 如今的吳鉤再好, 與他也沒有甚么關(guān)系。 吳大佑應(yīng)當并未虧待他,甚至愿意舉家供一個養(yǎng)子讀書。 席間, 沈鴻儒問起故事。吳鉤并不忌諱,似乎嫌傷他不夠,將往日里家中父母恩愛的小事也同沈鴻儒說。 唐氏時有惡疾,逢春秋換季時咳嗽,沈鴻儒知道她故來就有此病, 每每都用珍藥養(yǎng)著,但總養(yǎng)不好。嫁給吳大佑之后,唐氏頭一年犯病,比往年任何一次都厲害。吳大佑見她咳嗽不止,立即請了大夫來看,一來二去自然費了不少銀子。 吳家家中很不滿,嫌唐氏既不能下地干活,又生了一身富貴病,打量著要幫吳大佑休棄于她。 唐氏臥病,姑嫂帶著一干小兒就來哭鬧;吳鉤同她們爭執(zhí),卻被關(guān)在里屋,不得出來。唐氏溫婉有才氣,可不曾學(xué)過吵架,哪里能比得她們嘴皮子厲害?見兒子被欺負,只會咳哭不止,到最后吐出大口血來,才嚇得那些人紛然離去。 吳大佑為著她的病奔波一天,夜間回來見唐氏已去了半條命,聽鄰居講清緣由,當即大怒。他拎著白刀出去,拎著血刀回來,許是傷了人,恐嚇一番,之后,他們再不敢來,與之也再無交往。 吳大佑費盡心思養(yǎng)她三年,每每發(fā)病時必前后不離地照顧,病情一年比一年好,到隔年迎春,再不見她咳嗽。 吳鉤說:“本來那病要治也不難,就是在藥理上費心了些,早午晚三帖藥都不同。爹愿意花工夫和心思,我娘也就好了?!?/br> 他話語溫潤,可黑眸子里潛著冷笑,說罷仍繼續(xù)談?wù)隆?/br> 沈鴻儒聽后,心頭如同澆了一盆冷水,望著酒杯發(fā)呆,又莽飲了三杯下肚,眼前事物就已經(jīng)有些晃了。 唐氏,也就是沈夫人嫁給沈鴻儒的時候正是他剛剛?cè)牍僦畷r,多年苦讀終得一展拳腳的時候,沈鴻儒自然將精力和時間都花費在政事上。 沈夫人體貼,為他處理府中內(nèi)務(wù),教好沈克難,讓他毫無顧忌地向上走,一步一步走向內(nèi)閣大學(xué)士的位置。 照顧沈夫人的多是府上的丫鬟和大夫,沈鴻儒也就聽見她咳嗽的時候過問幾句,沈夫人不愿他分神擔心,自言無礙,只道吃著藥,過了這季就會好了。 很好。沈鴻儒伏在桌上,喃喃地說:“先生是有些醉了……” 片刻后,吳鉤見他不醒,推了他幾下,沒反應(yīng),用上力后,沈鴻儒一下就倒在地上,果真不省人事。吳鉤咬住牙,狠得快能咬出血來,亮出袖中催寒的刀,找準位置緩緩地扎了下去。 “你都不知道我跟娘受過甚么樣的苦……沈鴻儒,只有你活得好好的,大周的宰相……”吳鉤手不停地發(fā)顫,“你是大周的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一刀刺下去,位置很準,是先前有人教過他的,卻很淺很淺。他下不了手,到最后,他沒想到自己竟然下不了手。明明那么恨他,一直恨著…… 可在相府,沈鴻儒待他就像從前一樣。他許吳鉤在他處理政事的時候在一旁待著看書,或者做甚么都好,累了倦了就會抬起頭,看見吳鉤還在,就會彎起眼睛笑,滿目的慈和溫柔。 當吳鉤還是沈克難的時候,調(diào)皮淘氣,在他面前晃了七八回也不見他肯從公文上中移開眼,沈克難氣急敗壞,借口他寫得難看,撕了他的公文。 他其實很怕,怕沈鴻儒會教訓(xùn)他??上雭砣绻蝤櫲迥芙逃?xùn)他也好,他們父子倆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沒想到沈鴻儒并不慍怒,呵斥幾句就完了,一把將他扛到肩上頑兒。 他看上去如此清瘦,卻有這樣大的力氣,能將沈克難毫不費力地舉起來。 來沈府的同僚要從他這里拿公文呈交,沈鴻儒擺手搖頭,語氣驕傲:“我兒嫌我字寫得不好看,撕了。今日算了,明日再來?!?/br> 那些人的臉一個賽一個得僵,卻拿一個孩子沒辦法。 沈鴻儒讓他騎在自己的脖子上,“兒子”、“白丁”和“克難”,怎么開心怎么叫。他娘就在一旁,惴惴不安,恐沈克難摔下來,又抿不住笑,溫斥沈鴻儒一把年紀卻跟個孩子似的莽撞。 匕首就入了淺淺的一個尖兒,吳鉤死咬著牙,渾身都在顫抖??删驮跍蕚涫樟Φ臅r候,沈鴻儒驀然攥住他的手腕子,再往深處送了一刀。 鮮血噴濺吳鉤半臉,讓他一下愣住了。 沈鴻儒半睜著眼,說:“是我對不起你……” 吳鉤恐然道:“甚么!你說甚么!” “現(xiàn)在一并還給你……” 很快,他冰涼的手握住吳鉤,與他對視片刻,漸漸就失了力氣,徹底倒下去。 吳鉤嚇懵在當場,好久才緩過神。面對如今的變故,他沒有時間猶豫,知道想要脫罪,就必得馬上按照原定的計劃去做。他費了好大功夫反綁住手腕,佯裝昏迷地倒在地上。在這個角度,他能看到沈鴻儒躺在那里,血淌了一地,讓他渾身發(fā)冷。 窗外風雨怒號,放進來一股異香。漸漸地,吳鉤在驚懼中闔上了眼。 待吳鉤昏迷,便是移花接木,李代桃僵。 往后數(shù)日,沈鴻儒都在京郊一處別苑內(nèi)養(yǎng)傷。原本失血過多,已然難活,萬幸的是神醫(yī)張妙手恰好也在京城附近游醫(yī),這才得以救了他一條命。 傅成璧聞聽小廝只言片語,掌心發(fā)汗。 沒過多久,段崇沉著臉從房中出來,袍袂已經(jīng)斷了一小截兒,楊世忠和華英皆不敢上前,偷偷瞧了傅成璧一眼,像是在求救。傅成璧嫣然笑了笑,往前迎了兩步,段崇見她過來,邁大了步伐,順勢牽過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