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一段兒六扇門忙得很，郡主怎么得空來了？”

    “聽說小殿下病了，想看看他近來可好?！?/br>
    靜妃笑道：“一病就蔫兒了，做甚么都乖。這會子藥勁兒上來，睡得正酣呢。不過嚷嚷了好幾日想見你，郡主可別輕易走了，在本宮這里用過晚膳再走也不遲?！?/br>
    “成璧就多叨擾了?！?/br>
    “哪里的話？”靜妃說，“你能來，也是陪本宮解悶兒?！?/br>
    傅成璧問：“小殿下怎就病了？近來天氣熱，按說不當(dāng)傷寒，可是跑到甚么地方野去了呀？”

    靜妃答道：“這事不怪言恪。皇上近日又犯了頭痛，病中脾氣難免浮了些。前兒個皇上檢閱言恪的功課，說他字兒寫得不雅不正，狠批一頓不說，罰跪了片刻。正巧趕上下了趟小雨，皇上又在宮里睡著了，平白讓言恪在雨中跪下小半個時辰，回來就受了寒。”

    傅成璧想來之前她曾指點過言恪的書法，雖然他的字比不上文豪學(xué)士，但在同齡人當(dāng)中已極為出色。何時文宣帝待他如此嚴苛了？

    “本宮看寫得挺好的。”靜妃不免嘆了一聲，喃喃道，“許是皇上有些著急了……”

    余下的話，她立刻咽到喉嚨當(dāng)中去。從前靜妃還是靜嬪的時候，上頭有惠貴妃和皇后壓著，不算起眼，自小在將門里養(yǎng)就了些頗為直爽的性子，讓她說話都沒甚么顧忌。只是惠貴妃和皇后接連倒臺，連帶著她逐漸顯露出來，坐上妃位，說話做事自然不能像從前一般，時刻得拘束著。

    不過傅成璧卻是已經(jīng)意會到她想說甚么了。

    文宣帝不得不著急了。如果他真得看重李言恪，屬意他為儲君，那么對文宣帝來說，言恪太小，而他也足夠老了。文宣帝必得盡快將所有事都安排好，為他的兒子鋪好路。

    思緒間，殿中的沉香味道愈濃。傅成璧好奇地問：“娘娘怎的在宮外那等近的地方設(shè)一口爐鼎呢？沉香焚濃熏人，味道可不比芍藥花的香味清甜。”

    靜妃說：“近日宮中來了位道長，很得皇上信任。這道人精通風(fēng)水堪輿，上觀天文下曉地理，甚為厲害。之前他帶著八卦盤來蘭若堂看過，說本宮的這地方主丑月宮，無星宿壓宮，陰氣盛，久則不利。他就囑咐本宮在門口設(shè)一青銅爐鼎，日日用沉香祭拜，引得四方神將照拂，久而久之就能祛除陰氣了?！?/br>
    “這樣厲害？”

    靜妃點了點頭，“正是?；噬蠌那邦^痛不已，太醫(yī)院的人治不成，這道人用了把藥灰就給消下去了?！?/br>
    傅成璧卻不信，“當(dāng)真那么厲害，何以皇舅舅近來又頭痛了？”

    “道長說，根源在于皇宮風(fēng)水，說皇宮是紫氣東來之地不假，可日久天長，陣有一角碎，鎮(zhèn)不住地下的濕氣，皇上本命真龍，并不畏懼這些，只不過現(xiàn)在礙于rou體凡胎，受其侵擾，才有了這頭風(fēng)病。”

    傅成璧聽來無稽，失笑道：“那該當(dāng)如何？”

    “需得一樓臺壓陣，才能治住?！膘o妃笑了笑，“聽說這事兒是交給你小舅舅去做的，要在京城的東南角建個冬暖夏涼的好地方，名字都擬定了，就叫‘鹿鳴臺’。”

    第132章 懷孕

    聽到這個名字, 傅成璧心底一涼，刺骨的寒意猛然席卷至每根發(fā)梢?？謶直P亙在她的心頭，經(jīng)久不散, 傅成璧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忘記當(dāng)年在鹿鳴臺的恐懼。

    對李元鈞此人的萬念俱灰, 以及對看到段崇身死刀劍陣時的毛骨悚然……

    靜妃見她臉色一下青白，“郡主, 你怎么了？”她招了招傅成璧的手，卻發(fā)覺軟若無骨的手指涼如冰塊, “怎么了, 手怎的這樣涼？”

    傅成璧這才回神, 扯出一絲笑來，“沒事。就是覺得這道人當(dāng)真神通廣大……”

    “可不？皇上特許他住在清心堂，每日都會召見呢?！?/br>
    傅成璧知道, 神通廣大的并非道人，而是李元鈞。李元鈞能找到怎么一個能人異士來取得文宣帝的歡心，甚至讓文宣帝動了建造鹿鳴臺的念頭，實在非尋常人能輕易做到的事。

    傅成璧多少猜到這道人不過是在信口胡謅。前世文宣帝后期同樣為病魔侵擾, 無論是在鬼神一說還是在藥石方面，滿朝上下都做了極大的努力，而當(dāng)時的確有道士進言說需得鎮(zhèn)病邪。

    病邪需得怎么鎮(zhèn), 傅成璧至今不知。她唯一知道的是，所謂的鹿鳴臺不過是她當(dāng)年隨口一提，后來莫名其妙就成了能夠鎮(zhèn)天子病邪的造物。

    那時李元鈞牽著她的手一同上了高高的鐘樓，漫天霞光, 將兩個人相依偎的身影籠上碎金的光影。

    她藏到他的披風(fēng)中，任由李元鈞無窮無盡地親吻著，在她耳邊低語不斷。她紅著臉說，很喜歡這里，李元鈞問她為甚么，她那時候年紀(jì)小，知羞，不好意思說是喜歡和他單獨在一起，只道貪戀東城郊外的景光。

    在這樣高的地方眺望而去，正好能夠?qū)⒔纪獾木吧挥[無余。

    之后，李元鈞讓她為此處取個名字……

    傅成璧一想起來都覺得頭痛。這鹿鳴臺的確是她提議的，名字也的確是她起的。之后因建造鹿鳴臺惹出一連串的是非，搞得人神公憤，為她未來大周妖后的名號奠定了穩(wěn)固的根基。

    不是甚么好的回憶。傅成璧連想都不愿想。今世沒有她，鹿鳴臺照樣還是出現(xiàn)了，可見跟她根本沒甚么關(guān)系。鹿鳴臺也是李元鈞籌謀的其中一步，根本不會為了誰而改變。

    “璧兒jiejie——！”

    言恪一醒，就聽孫姑姑說傅成璧在蘭若堂，正在陪靜妃娘娘說話。病了這么多日，他第一次這樣高興，連外衫都沒穿，一條腿蹦著蹬靴，迫不及待地往正殿里跑。

    傅成璧見他，一下彎起眼睛，像是往前一樣張開手抱過他，手輕輕拍在他的背上，“言恪，你醒了？還難受么？”

    “看見你，就全好了。”雖然他的臉頰明顯還教低燒燒得發(fā)紅。

    他嘴巴一向甜，樂得靜妃在一旁直笑不已，說：“這恪兒的個子竄得快，可這小孩子脾氣一點都沒變。”

    李言恪不樂意，道：“誰說的？我已經(jīng)是個男子漢了。璧兒jiejie，你說是不是？”

    傅成璧笑道：“是。”

    李言恪走過來，身上熏著的沉香味道也濃了。方才聞著還沒甚么，這會兒胃中如同翻江倒海，口中一陣陣泛酸，不過很快就教她壓了下去。

    李言恪看她臉色青白，略顯憔悴，擔(dān)憂地問：“jiejie也病了嗎？”

    靜妃這才記著他尚在病中，將他攬過來說：“你風(fēng)寒總不好，別染著郡主，到時候一起受罪?！崩钛糟∫才?，莽地躲出去好遠，顯然對此很焦慮。

    傅成璧入宮前就有這等癥狀，聞見些許異味就會覺得惡心，不怪言恪。她說：“與殿下無關(guān)。我這幾日總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