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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來說并不困難。 她一說, 段崇就越發(fā)覺得肩上的傷口裂了開來。他生怕教傅成璧看出破綻,再提起祁山的事, 便沒有再拒絕。 他只幫忙將煎藥的小泥爐架起,在一旁看著傅成璧用鐵鉗添了些桑柴。 桑柴燒起來不免有些嗆人。段崇見她輕蹙起眉, 避著騰升的煙,有些不忍,上前想接過她手中的竹扇, “不然還是我來好了?!?/br> 傅成璧不著痕跡地推辭了一下, 手下很快就將火升好, 把藥罐子坐上去,漸漸地,升起的輕煙也壓緩了。 見大功告成, 她臉上還有些輕盈盈的笑,對段崇揚了揚下巴:“怎么樣?蠻好的罷?” “還、還好?!彼菦]想到傅成璧還會做這些事,可是夸贊的話仍舊有些刻板。 傅成璧搬了個小椅子坐下,輕扇著火,漫不經(jīng)心地說:“入六扇門后,段大人一直都很照顧我,如今也算是能還你一份恩情?!?/br> “……” 原來只是不想有所歉疚?段崇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他沒有應(yīng)答,傅成璧也安靜下來,托著腮,專心盯著藥罐。段崇就半倚著門,專心盯著她發(fā)愣。 小椅子于傅成璧來說有些局促,她抱膝坐了片刻,又覺得不舒服,便半伸出一只腳。金粉似的陽光鋪落在她的裙裾上,顏色愈發(fā)明艷,盛開在段崇這方青青古古、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她的裙擺沾了些微的輕塵,裙下露出小小的鞋尖兒,隨著她半哼出的小調(diào)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張合著。 段崇聽得出是,在很早之前,就曾聽人哼過,也是這樣宛轉(zhuǎn)清越。期間她好像有在問甚么話,可段崇卻沒聽進去。 他忽然覺得從前二十多年的時光都釀在了一壺烈酒中,好似大醉一場、大夢一場,不像是真實的;現(xiàn)在也不像是真的,可時間卻慢了下來,越來越慢,仿佛要耗盡他余生的所有時間才能凝在這一刻中。 這藥開得輕簡,又是武火燒煮,半個時辰也就熬好了。 段崇見她站起來走到他跟前兒了,才晃過神來。他趕忙移開眼睛,又不著痕跡地移回來,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失落,好到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傅成璧鴉色的長睫動了動,道:“家中有沒有手巾一類的,隔熱。藥壺有些燙?!?/br> 段崇瞧著她十指若削蔥,纖纖玉白,再也不舍得教她動手,徑自上前,只隔了片袖子就將藥罐端起來。 傅成璧嚇得一驚,總覺得他會燙到手,可段崇容色毫無波瀾,端著藥罐就大步進到居室中。 她有些不放心,自作主張地跟進來。就見段崇翻了個小碗,將冒著熱氣的褐色藥汁盡數(shù)倒進里面,粗手粗腳的,也沒甚講究,不慎帶進了些許藥渣。 因為藥汁還燙得很,就不得不先放置一小會兒。 段崇的居室不大,橫著一個屏風(fēng)愈顯小。于是藥味一飄,就能輕易地充滿整個房間。 傅成璧聞著苦藥味,不禁輕蹙起眉頭,問道:“好苦。要不要沏些蜂蜜水喝?” 段崇看向她,笑了笑,“你怕苦?” 傅成璧又覺得自己被他小瞧了,從前的脾氣沒忍住,當(dāng)即駁了一句,“我是怕你苦著,屆時難堪起來,我忍不住笑你的!” 她便這樣有起了小脾氣,段崇才覺得更自在些,哼笑道:“也不知誰笑誰?!?/br> 傅成璧有些窘迫,抬頭瞧見他明朗的眸間漾著笑,心潭中仿佛有一枚小石子猛地砸入,震得心腔都微微顫了一下。 她有些慌亂,輕輕福了福身,道:“段大人趁熱喝過藥,就好好休息罷。天色也晚了些,我不便在此久留?!?/br> 段崇輕“啊”了一聲,顯得有些茫然無措。傅成璧疑道:“段大人還有甚么要說的嗎?” “沒,沒有?!倍纬缦肫饋硇批楇x開前的囑托,又道,“我送你回府?!?/br> 傅成璧莞爾一笑:“不必勞煩了,轎子就在巷里候著。” “傅姑娘?!?/br> 段崇或許是燒得發(fā)暈,才這樣逾禮地捉住她的手腕。傅成璧輕蹙著眉,只覺得他手心灼熱得驚人,她心下的慌亂和悸動也越來越深。 她想要掙開,可他卻緊握著不肯松手。 “段大人?” 傅成璧眼看著他耳邊的紅暈一路延伸到頸后,仿佛比方才燒得更加厲害了。 他聲音低啞又模糊,說著:“你要不要……” “甚么呀?”傅成璧有些聽不清。 驀地,院外傳來一聲“篤篤篤”的敲門聲,急促又有力,“段大人,段大人你在家嗎?” 段崇梗在喉嚨的話如沉石般重重地掉了回去。他一下松開了手,傅成璧得以脫手,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與他扯開距離。 段崇闔了闔眼,當(dāng)真覺得自己是燒糊涂了,恨不能打自己幾巴掌好好清醒清醒。 傅成璧只不過對他有所感激,才會做出如此舉動,至于煎藥,也不過是出于對他傷勢的擔(dān)憂和關(guān)心,他怎能如此唐突?實非君子之為。 他忙道了歉,轉(zhuǎn)而前去開門。 來者是沈鴻儒身邊的小廝,模樣很著急,說道:“沈相那邊出了事,請段大人過去一趟。” 段崇見他神色慌張,約莫是攸關(guān)性命的,沉聲道:“好?!?/br> 傅成璧跟了出來,正巧聽見他們說話,見段崇欲走,忙道:“大人不然喝了藥再走?” 這小廝見是傅成璧,驚訝地瞪圓了眼珠子。 甚么時候,段崇的家里居然還能出現(xiàn)女人了! 從前來過多少次說親的老妖精,都教這閻王爺打回了原形。從此,以京城為中心,方圓十里內(nèi)的媒婆都不敢再來他這段宅,而這方小院就再沒見過有女人踏足。 段崇反應(yīng)不如之前敏銳,頓了頓,才說:“不礙事。沈相很少派人來,應(yīng)當(dāng)是有急事,我先去看看?!?/br> 傅成璧見他神容中難得出現(xiàn)幾分焦灼,無辭再勸,只好默下聲來。 段崇將她送上轎子,目送著轎子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靥щx了酒花兒巷,之后就隨小廝趕往了宰相府。 傅成璧回到侯府后,心里總掛著段崇那碗沒喝下的藥,又想起這些時日還未將巫蠱一案的案卷整理完,就穿上官袍,準備到六扇門中去。 她令玉壺再熬了一碗解熱的藥汁,裝到諸葛碗里,同帶去六扇門。 值房中,白玉瓷瓶里漸漸枯萎下來的梅花已經(jīng)換上了嫩黃色的迎春。 玉壺曉得她要整理卷宗,就抱著昭昭到別處撒野了。 她獨自坐在書案前,望著空茫茫的宣紙,卻連提筆的心思都沒有。 眼前一會兒是和段崇共撐一把紙傘,慢慢走在雨中的時候;一會兒是環(huán)山園中,教他覆壓逼仄在假山上的時候;一會兒又是在團團的煙霧當(dāng)中,段崇輕輕環(huán)住她的時候…… 她越想,心就怦怦跳得越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