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就有些神志不清，成日里鬼哭狼嚎的，喊著“芳蕪姑姑、芳蕪姑姑”，繼而又喊“有鬼、有鬼”，說不成一句清楚的話。

    段崇聽言，眉頭鎖得更緊。

    傅成璧順著他的眼睛看向銀線布成的網(wǎng)陣，忽然覺得這些銀線莫名熟悉。

    質(zhì)地堅(jiān)硬，鋒利如刃……

    金鉸絲。

    作者有話要說：　　傅成璧：阿段真得很嚴(yán)格欸。

    段崇：好好說話。

    傅成璧：不是你一個人在查案！給我用繡線！

    段崇：……好、好的，大佬。

    第29章 警覺

    傅成璧說：“這銀線好像金鉸絲……”

    “這是仿的，已經(jīng)差了不少?！倍纬缱叩揭桓y線面前，瞇著眼睛說，“不過兇手使用的銀絲的確與金鉸絲同宗。”

    他以劍柄輕輕碰了一下，只見眼前銀絲抽動，冷光婆娑，互相糾纏之間，如同雪紗舞動，織成一張機(jī)巧頻生的網(wǎng)。

    上次芳蕪的尸體形成了張牙舞爪之勢，就是有這些銀線作牽扯。當(dāng)時段崇恐其另設(shè)有陷阱，情急之下將銀線斬?cái)啵緝词衷O(shè)下的網(wǎng)陣瞬間就塌陷下來。

    他在此還原兩天，也僅僅能讓尸體做出一些簡單的動作，難以掌控尸體的手指、五官這等細(xì)微末節(jié)之處。

    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芳蕪能突然睜開眼，五指作鉤，不斷抓撓，這等cao縱人偶的手段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世間只有一種人能夠做到。

    段崇說：“江湖上有一門叫做傀儡師，平時以演人偶戲?yàn)闋I生。若以此作殺人手段，便要用線穿針、針穿骨，繼而控制一個人的一舉一動，最終可令其自殘而亡?！?/br>
    段崇揮劍將銀絲斬?cái)?，以兩?cè)枯木為著力點(diǎn)的絲線飛快抽動，在樹枝上劃下道道淺痕，繼而整片網(wǎng)陣如蜘蛛網(wǎng)一般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他利落地將劍收回鞘中，瞥了一眼望著銀線發(fā)怔的傅成璧，道：“仵作在里頭驗(yàn)尸多時了，一道去看看罷?！?/br>
    路上，傅成璧問：“你方才說兇手所用的銀線和金鉸絲同宗，是甚么意思？”

    “金鉸絲削鐵如泥、吹發(fā)可斷，是姚家的家傳之物，其制作方法也是姚家家主代代口耳相傳的秘技。兇手所用的銀線是取冰蠶絲，捻絲成線而做成的，手藝和金鉸絲如出一轍。鋒利程度是及不上了，但也能穿透人骨。”

    傅成璧道：“也就說，兇手是個傀儡師，而且與姚家有一定的關(guān)系?！?/br>
    段崇點(diǎn)頭，側(cè)目看了她一眼，道：“差不多。”

    說話間，兩人就來到停尸的閣子。

    好在近來天氣冷，尸體腐爛的程度不是很快，沒有特別刺鼻的臭味。仵作正在寫簿子，記錄驗(yàn)尸狀況，見段、傅二人前來，連忙俯首行禮。

    段崇吩咐道：“邊說邊寫罷。”

    傅成璧會意，默然上走到仵作跟前兒，伸出了手。仵作訝然片刻，才知曉要將手中簿子和毛筆交給她。

    仵作偷偷瞥了眼段崇，見他一臉正經(jīng)和認(rèn)真，似乎讓長寧公主在旁記錄已是常事。他只好保持平常心，清了清嗓子，肅聲回道：“尸身膚表已有發(fā)青之狀，考慮到近來天寒，她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三到四日。”

    段崇問：“死因呢？”

    仵作掀開覆著尸體的白布，指著芳蕪手臂、肋骨上幾處淤青，道：“死者在死之前被人毆打過，但皆不致命。致命的傷在喉嚨?！?/br>
    順著他的手指望去，芳蕪頸間有一道極細(xì)的傷口，此時皮rou外翻，狀態(tài)可怖。

    傅成璧覺得脖子有些不舒服，輕咳一聲，往后小退了幾步。

    仵作說：“兇器應(yīng)該就是吊著尸體的銀絲，銀絲勒住她的脖子，割斷頸脈，最終失血過多，導(dǎo)致死亡?！?/br>
    傅成璧疑道：“可發(fā)現(xiàn)芳蕪的時候，她衣著干凈，身上并沒有血跡呀?！?/br>
    “應(yīng)該是死后經(jīng)人處理過?！倍纬缯f，“她身上所穿的褻衣和黑色紗氅材質(zhì)上乘，價格不菲，非一般宮女子可以擁有的，極有可能是兇手所為?！?/br>
    “可他為甚么要做這些？”

    段崇抬眉看向躲到不遠(yuǎn)處的傅成璧，似笑非笑地說：“你聽過的故事里，有哪個鬼會流血？”

    傅成璧“唔”了一聲，想著是這個道理，既要裝神弄鬼，自然要做到十足十得像。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掩飾那些穿骨的銀線?！必踝魍炱鸱际彽男渥雍脱澞_，可見上面有分布著極其規(guī)律的針狀血洞，就連臉上五官周圍都有類似的血孔。

    仵作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說：“將那些銀線從尸體上拆下來，著實(shí)費(fèi)了小人不少功夫。人身上共有七百二十個xue位，這尸體上被穿骨的xue道就有三百零八處，分布精密細(xì)致，實(shí)在可怕?！?/br>
    “不過……”仵作眸間有解不開的疑惑，“銀線和褻衣顏色極其相近，若她單單只穿一件褻衣，可以做掩飾銀線的解釋。現(xiàn)在外面披了件兒黑色的衣裳，只要來人往近處仔細(xì)看一眼，非常容易發(fā)現(xiàn)端倪。這一點(diǎn)與兇手想要裝神弄鬼之論相悖，小人一時也想不明白。”

    傅成璧暗道，正是如此。若不是黑色作襯，那日她近前一看，也不會立刻察覺到異樣。

    仵作做了初步檢驗(yàn)，能夠了解的情況也就這么多。

    待仵作離開后，傅成璧坐在一旁的書案上整理記錄；而段崇則撫劍而立，一動不動地盯著芳蕪的尸身，靜靜地思考著。

    過了片刻，傅成璧放下筆，正想將簿子交給段崇，卻發(fā)現(xiàn)他正想得入神。

    她從身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卻不想段崇以極快的速度制住她的手腕，霎時回過來的一雙眼睛如狼，狠戾得不像話。

    傅成璧甚至能感覺到他那一瞬間起來的殺氣，刀劍一樣狠狠刮到她的面上，疼得她都忘記了手腕上的劇痛。

    傅成璧心驚不已，一時臉色煞白：“段……段崇……”

    段崇狠擰起眉，一下將她推開。傅成璧踉蹌退了幾步，扶住書案，眼看著手腕上浮出一片紅痕。

    段崇將微微顫抖的右手背到身后，一臉懊恨地低下頭。

    他閉上眼睛，浮現(xiàn)在漆黑中的是掛在空中的鐵鏈和牢籠，以及隨時會出現(xiàn)在背后的刀刃，這讓他在好久之前就對背后的一切有著本能的警覺性，久到他自己都覺得這是流淌在骨子里的天性了。

    傅成璧撫著發(fā)疼的腕骨，蹙眉看向他：“是我嚇到你了？……你沒事罷？”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個甚么樣子，但段崇的臉色似乎比她還要難看。

    段崇顯然對傅成璧的關(guān)懷有些詫異，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更緊。半晌，他才近乎艱難地松開手，朝著傅成璧伸過去，聲音艱澀：“對不住。手，疼么？”

    她沒敢讓他細(xì)看，只搖了搖頭，俯身撿起地上的簿子，捏著其中一個邊角遠(yuǎn)遠(yuǎn)地遞給他。她小聲說：“給你?！?/br>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