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姑娘側(cè)頭看他一眼，抬手將個口琴放在嘴邊，她不會，單調(diào)的重復吹響倆處輕柔的音節(jié)，很快沮喪的停下來。

    “你會嗎？”

    哲順搖頭，走進小屋取下墻上掛著的舊吉他，紋身姑娘眼中滑走一抹擔憂，沒有阻止。哲順懷抱吉他，手指往弦上觸動，試探著。他也從沒學過吉他，甚至不懂音樂，最簡單的唱歌總也跑調(diào)。這樣一來，他抱著吉他在沒有月光的星空下輕彈，幾個輕柔或是厚重的音節(jié)重復，便不如紋身姑娘吹來的口琴，留下擾人寧靜的噪音，嚴重的點在于，斷斷續(xù)續(xù)，欲言又止，正讓你煩不勝煩時，音停，你舒一口氣以為終于停止時，便有呲呀一聲響起。紋身姑娘始終看著前方，沒有打亂哲順對吉他的好奇，任他一臉享受，沉浸在自我創(chuàng)造的噪音中。

    “想到他嗎？”

    “這個冬天走完了。”

    “結(jié)局呢？”

    “是符合原溪的結(jié)局?！?/br>
    “后來相見了嗎？”

    “相見多難！需要極大的運氣與勇氣。如果你此刻想見到陳青，也會畏首畏尾，恐懼的吧！”

    “定然不會。”哲順假想過，似乎突然見到陳青會有一絲陌生或者因為不確定的羞愧而生的恐懼。

    “你是個幸?？鞓返娜??！?/br>
    “不太確定，我總感覺你俯視我。”

    “是呀！常俯視你，像個什么都不懂，不用想，真正自由的孩子，常羨慕你?！?/br>
    “你比我年長許多嗎？”哲順說。

    事實上，紋身姑娘比哲順年幼倆歲。

    “可能是愛情賦予我年歲，心里多一段沒經(jīng)歷的歲月。大概十年？”

    那挺有趣的，哲順看她側(cè)臉，生怕她臉上皮膚突然皺著，像王家老太婆的樣子。

    “你不曾感到慌亂嗎？”紋身姑娘問。

    “我挺好的?！?/br>
    “假使陳青終于對你失望極了，忍不住離開?！?/br>
    “不！挺好的呢！”

    “假使……”

    “那是身為人的自由?！闭茼樥f。

    紋身姑娘說“是這樣的嗎？所有人都追求向往的自由?！?/br>
    “嗯！自由?？删吹淖杂??！奔麩o序響起全音節(jié)，拉長尾處柔聲?！霸?？”

    “我遠遠看著，聽著他的苦難。他被鎖在一個冷清的房子里，大約正自己把自己當做囚犯。這個世界似乎僅存我一個人支持他的選擇，他說要離婚。早些日子我收到他的照片，一份擬定好的離婚協(xié)議。不是草稿，而是擬定好的格式內(nèi)容完全正確的協(xié)議書?！?/br>
    “你在期待，欣喜的等待嗎？”

    “他回去了。是我預料到的，當那個女人妥協(xié)，在他面前流淚哀求，他會心軟下來，同她一起哭泣，然后給于她溫暖的擁抱，也擁抱她的溫暖，畢竟他離開我，是因為愛她。他是原溪，外表如鋼，內(nèi)里似水。原溪對我說，女人的父親特來安撫，對他認錯，那是長輩老人的歉意，他不能無視，不然會被道德與人倫譴責。所以他收起了協(xié)議書，在對女人無愛的時刻，繼續(xù)做他的丈夫。我知道他在騙我，他仍愛她，從以前愛她，就不能輕易不愛，哪怕對她感到失望，也得留下一份希望，希望她總是她愛的那個人，而不是生活映照后使他無所適從的人。原溪說，是的，他得給她一個機會，即使不再愛她。我想他為何非得如此？不能確定是否因為他是個軟弱茫然的人，不愛她，不給她機會留住他的愛，就丟失了愛，不愛一個人，也不再被人愛，那會讓他恐懼?！?/br>
    “那你呢？紋身姑娘?！闭茼樠鲱^，愿夜風急切幾分，能吹散壓抑的憤怒。

    “有一天原溪又同我說話，很悲傷。大概他總在生活悲傷的時候想起我，想起我的溫柔。我很開心，他又想起我。他說她也許又有了孩子，早年他們就有過一個孩子，只是那孩子比小河沖走的嬰兒還不如，是被醫(yī)生用手從zigong里拽出來。我感到憤怒，而又僥幸。憤怒他們在謀殺一個生命，斷絕一個孩子自由享受陽光的權(quán)利，慶幸那孩子沒能出生，原溪還有回頭，回頭見我就不再離開的機會。但他不確定的對我說，他們也許又有了一個孩子。他一邊絕望的嚷嚷著那個女人不是他的人生，他只能離婚，又與她有了一個孩子。為什么會這樣呢？我知道那個女人有病，性冷淡，常使他的欲望半道夭折，可為什么要這樣，我健康著卻不能有他的孩子?！?/br>
    “怎么辦呢？”哲順不愿再聽她的故事，冷漠回應。

    “他先說不確定，后說離婚這事仍在眼前，是總會引爆的□□。如果那是他的孩子，他仍舊得感到抱歉。我很欣慰他的決定，但不能贊同他，支持他。他不能背負倆次謀殺孩子的罪，我命令他，他的給于這個孩子一份人生?！?/br>
    “怎么辦呢？”

    “他再次與我暢談，我感到絕望，悲傷。那天我們吵架，我不要再做個忠實而有見解的聽眾，聽他與另一個女人的喜怒哀樂。聽他們的哀怒使我從容淡爽，聽他們的喜樂使我神傷。他說一切的罪責應該由女人的父親背負，因為那個父親的從中作梗，使即使不那么深愛，仍舊能彼此依靠的他們變得支離破碎，他需要一個人承擔罪責，是那個強大的父親，是慣壞他使他不能承受丁點委屈的我。我仍舊欣慰，自豪與他怪罪于我，可我不能縱容他怪罪那位父親。我想，愛情具有偉力，能讓倆個人戰(zhàn)勝所有倆個人之外的事物，包括強大的人。而他感到失敗，只是因為他不夠深愛，她也如是?！奔y身姑娘為此深深失落，她在乎的是什么呢？哲順根本難以預料?；蛟S如她這樣單獨到連朋友都失去的女人，以為人生中愛情是全部。對此，哲順無發(fā)言身份，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清醒的一部分是工作與成功，涉及情感則一竅不通。

    但他對紋身姑娘的失落以及堅信本能不滿“你與他的愛情，從也沒有戰(zhàn)勝過生活里任何物事。”

    “我想錯于我，我一無所有。錯于世界，沒有給他一份效仿的先例，使他以為愛情被拋棄，無奈，艱難才是正確的秩序。”

    “你需要什么呢？”哲順說。

    “我需要一個記憶中的原溪，簡單的孩子，我們路過街頭巷尾，總是傻傻的笑，無拘無束。他的婚姻若是破碎，只能因為他不再愛她，而絕不臣服于那位父親的威嚴。他應該給于我的，留給我的，是失敗以后終于承認，愛情的純凈性與唯一性?！笔萑醯募y身姑娘猶如莊嚴宣誓?！罢茼?，你可以給我一份解釋嗎？原溪愛我，擁抱著我的時候，溫柔凝視我的雙眼，如從前一樣深深的說愛我，離開后我曾問起他，他總說不再愛人，任何人，有一天卻誠懇承認他仍舊愛我，唯愛我。但發(fā)生了什么呢？哲順，你愛陳青？”

    “是的，她是我的妻子，我愛她。”哲順肯定回答紋身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