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神女，韋長歡。”

    她微愣，卻也并不意外，看著他，眸光清冷，道：“你故意將我引來，為的，是什么。”

    歡斯瑞輕笑，笑聲朗潤，笑容清澈，自寬大的袖袍里緩緩拿出一物：“你若想要它，便用你赤靈冰焰的本源，來與我換?！?/br>
    韋長歡心中暗波涌動，卻力持鎮(zhèn)定，道：“我又怎知，你手中的流兗貝，是真是假?！?/br>
    “你若不信，大可一試，”歡斯瑞道：“我只要滴幾滴血在進(jìn)去，這流兗貝，可就死了，這死了的流兗貝，不知道，還有沒有用呢？”

    韋長歡盯著他，抿唇不語。

    歡斯瑞卻拿出匕首在自己左手心劃了一刀，刀尖觸血之處，像是燒紅了的鐵，驟然浸入水中，吱吱地響。

    他看著那匕首，笑吟吟道：“血里有點(diǎn)毒，確實是好事，”接著眸光陡然一轉(zhuǎn)，掃向歡斯夜：“不要妄想先用赤靈冰焰殺了我，在那之前，我一定會讓這流兗貝，先嘗嘗我血里的毒?！?/br>
    ☆、替她決定

    既然被他識破，她干脆地收起手中剛剛騰起的一絲火焰，道：“我若將冰焰給了你，又如何將這流兗貝練成丹？”

    “你屆時，只需分出一簇來煉即可，”歡斯瑞漫不經(jīng)心道：“堂堂神女，即使沒了赤靈本源，cao縱冰焰煉一顆丹，還是做得到的，是吧？”

    “好。”半晌，韋長歡道：“我與你換。”

    歡斯瑞嘴角浮起一絲滿意的笑。

    韋長歡閉眼，欲取本源，突然又睜開眼，道：“我一直想知道，你為何，對眾息安如此依賴？”

    歡斯瑞看了她良久，道：“好，你若真想知道，我便告訴你?！?/br>
    歡斯瑞往左邊走了兩步，隨意地坐在那巨床邊沿，阿符也給韋長歡搬來一張小凳子。

    “我十四歲那年偷跑出宮，遇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歡斯瑞把玩著手心的貝殼，緩緩開口道：“原是她偷了一塊rou，被攤販追著跑了好幾條街，最后躲進(jìn)一個破水缸里，她整整躲了一天，天黑時才小心翼翼地出來，恰巧碰見了要回宮的我。我并未想將她如何，反而將手中打算拿進(jìn)宮給幸兒吃的點(diǎn)心給了她，她猶豫了好一會兒，兩只臟兮兮的腳丫子磨個不停，黑亮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那包糕點(diǎn)，也許是糕點(diǎn)的香甜太過誘人，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最后，她終于一把拽過糕點(diǎn)，拔腿就跑，胸口那捂了一天的rou卻“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她回頭看了一眼，便頭也不回地繼續(xù)跑。我走過去，撿起那包rou——還是溫的，外頭的那層油紙早已破爛，而我那時不知為何，竟不自禁地拿到鼻間聞了聞，沒有rou的腥味，反而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很好聞?！彼幻嬷v，一面陷入了回憶：“后來的夜里，只要我一閉眼，便會想起她那星辰般的雙眸和鼻間那抹讓我魂牽夢縈的芬芳。

    歡斯夜看著他略帶陶醉的神情，腹中一陣翻涌。

    他卻渾然不覺，繼續(xù)道：“后來……我便將她帶進(jìn)了宮，只是十四歲的我，尚未懂得，如何呵護(hù)自己喜愛的人或事，學(xué)著我父皇……做了讓我一生都為之后悔之事，眼看著她，在我身邊一天天憔悴，最后死去?？晌也辉赶嘈牛膊辉附邮苓@個事實——”

    “所以你便鬼迷心竅將煉制成香，”韋長歡冷冷道：“此后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迷上了這女童之香?！?/br>
    “是又如何，”歡斯瑞并不認(rèn)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問題，他道：“他們在我手中，過得更好?！彼踔劣X得這是一種恩賜，與初祈的所想相差無幾，

    韋長歡看了他一眼，道：“你殿中的跑馬場，是她的墳。”

    她想起那日試探他時，他驟起的殺意，加之他今日所敘，那跑馬場，果真不是什么干凈的所在。

    “是她的墳”歡斯瑞呢喃：“是我的夢，一個烙在心口，從未停止過幻想的夢。”

    “你真是讓人惡心。”韋長歡不掩厭色。

    他不怒反笑：“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他慢慢從床沿上站起：“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指望有人來救你?！彼劢请y掩喜色：“可你卻不知，我，也在拖延時間，我早已命阿符打開機(jī)關(guān)，此時這座仙壽宮，早已沉入湖底，而且，阿符會去告訴歡斯縱和初祈，你被我劫持出宮了，等他們回過神，再回來救你，我早已安安全全地出宮，出城?！?/br>
    韋長歡同樣的不怒反笑，連拍三掌，道：“太子殿下好算計，是我小看了你?！?/br>
    “過獎，”歡斯瑞道，神色之中有些許藏不住的得意：“畢竟，本太子長你許多歲，而且，這大留，是我的地盤?！?/br>
    “動手吧，”他催促道，還淌著血的左手輕輕拂過右手掌心的那顆流兗貝，看得人心中一緊：“神女殿下?！?/br>
    韋長歡凝神靜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將赤靈冰焰地本源自體內(nèi)剝離，屋內(nèi)漸漸變得灼熱而又明亮，尤其是浮在空中的那團(tuán)濃厚的月白火焰，刺的人睜不開眼。

    豆大的汗珠自韋長歡額間沁出，或是沒入眼眶，給此時的她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灼痛；或是沿臉龐滑下，來不及落到地上，就消失的了無蹤影。

    韋長歡眼神示意歡斯瑞拿出流兗貝，可歡斯瑞只回看了她一眼，便低頭把玩著手中那貝，不再有任何動作。

    見他此般，她抿唇片刻，隨后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只見那空中的火球分為一大一小兩團(tuán)，小的浮在空中忽明忽暗，大的卻越縮越小，越縮越小，最后凝成一顆葡萄般大小、通透而又潤澤的月色珠子，不偏不倚地落在落在歡斯瑞伸出的右手掌心中，那流兗貝，也終于在這厚實的青石地上，受著那簇小火焰的炙烤。

    歡斯瑞深深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珠子，滿意而又小心地將它收在懷里，這才靠近那簇小火焰，自袖中摸出一只琉璃瓶，依稀能看見里頭鮮紅的液體，她輕輕拔開蓋子，顛倒瓶口，一顆顆紅色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滴進(jìn)火焰里。

    這是他先前，取自察度皇身上的血：“我歡斯瑞，向來都言而有信?！?/br>
    那自被火焰包裹起就一直毫無動靜的流兗貝，此刻終于發(fā)出了“嗞”“嗞”的聲響，似在掙扎，似在慘叫，最后終于化為一顆閃著冰冷光澤的青色丹藥，幾乎與那青石地面融為一體。

    韋長歡拿出早已備好的瓷瓶，有些吃力地蹲下想將藥丸拾起，歡斯瑞卻先她一步撿起地上的藥丸，順勢放入她瓶中，替她塞上瓶塞，也連帶著將她扶起。

    “三個時辰后，此處會恢復(fù)原樣，屆時你可無恙而出，”歡斯瑞道：“本太子，先走一步?！?/br>
    韋長歡看著眼前的歡斯瑞，只覺的他嘴角的笑一圈圈泛起了漣漪，接著連帶他整個人都有了重影，變得模糊不清，她用力眨眨眼，卻只覺眼前越來越黑，越來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