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晃，韋長歡看了他一路，忽然問道：“倪豐秀，你后悔嗎，失了太子之位，你如何要這天下？”

    “那……你不做那神女，又如何一統(tǒng)南詔？”

    韋長歡手撐了腦袋，率性道：“我不做神女，一樣能一統(tǒng)南詔。”

    “我也一樣?！彼犻_眼望著她：“而且我……本就沒想過大豫太子之位?！?/br>
    韋長歡眸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剛要詢問其中緣由，馬車卻停了下來，信繁的聲音響起：“殿下，郡主，西陽寺到了?！?/br>
    倪豐秀領著她，卻沒往懸明大師的禪院那邊走，她正心中暗暗奇怪，卻聽倪豐秀緩緩開口道：“歡兒，我今日要與你說一件事，”他一臉正色：“一件關于我的，很重要的事?！?/br>
    ☆、心慌心悸

    “什么事，”韋長歡情不自禁打趣道：“難不成，你想悄悄告訴我，你是狐貍精變的？”

    “你……唉，”倪豐秀停下來，無奈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佯裝生氣道：“你見過狐貍精嗎，竟敢說我是狐貍精。”

    誰知韋長歡極為認真地點點頭：“見過的。我七歲那年在梅里山追雪狐，追了它好幾十里，最后看到它鉆到一個山洞里，我便跟著進去了，可等我進去時，洞里卻沒有雪狐，只有一個披著銀狐大氅的小男孩，睜著一雙澄亮的眼睛驚訝又有些害怕地看著我，我便問他‘你……是狐貍精嗎？’他點了點頭，承認了?！?/br>
    倪豐秀神色古怪地憋住笑：“所以，你便信了，還一直深信不疑？”

    “你！”韋長歡自是看出了他的嘲笑之意，辯道：“他若不是狐貍精變的，怎么會一人呆在那冰天雪地里。”

    “好了，”倪豐秀道：“我跟你說正事?！倍颂みM一個不起眼的偏殿。

    “你說?！表f長歡見他神色嚴肅，便收了心聽他后話。

    “我的生母，是隆裕長公主?！?/br>
    她愣了許久，轉頭看向桌臺靈位上隆裕長公主幾個字，問道：“皇上知道嗎？”

    “不知道，此事，沒有幾個人知道，我母妃，也不知道。”

    “那……你的生父是誰？”

    “她不愿意告訴我?！蹦哓S秀看著隆裕長公主的靈位出神。

    “那你可曾查到什么？”

    倪豐秀搖搖頭：“她一過世，她身邊的人也跟著她去了，這么多年，我什么也沒查到。”

    “你……很想知道他是誰嗎？”

    “我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倪豐秀從旁邊拿了幾支香，放到燭火上點燃：“我怕我費盡心思查出來，卻得知他跟我母親一樣已不在人世，可若尚他在人世，我又會怨他當初為何拋下有孕的母親，讓她一人承擔這些?！?/br>
    “也許，他并不知情?！表f長歡接過他遞過來的香。

    “來，”倪豐秀牽過她的手，對著靈位道：“母親，孩兒已找到了心上人，日后再來給您上香，不會再孤孤單單了，您，可以放心了。”

    ………………………………

    夕暮天色陰沉，驟雨初歇，剛綻開的花朵殘落一地，嫩竹的新葉上掛著水珠，隨微風顫動，院里的春意平白有一絲蕭索。

    楊道寬推開門，一室濃烈的酒香。楊子項癱坐在地，腳邊堆了三四個空酒壇。只見他發(fā)髻散亂，錦袍褶皺，盯著那把韋長歡送的扇子，神色茫然，一口接一口地灌著酒。

    楊道寬上前，將他手中酒壺一腳踢掉，噼里啪啦的碎裂聲與殘酒濺在身上的涼意將楊子項驚回了神：“爹！”

    他慌忙起身，用袖子揩了揩嘴，便垂手而立。

    “我問你，這，”楊道寬環(huán)視了一圈房間，接著輕輕踢了踢腳邊的空酒壇?！笆窃趺椿厥?。”

    楊子項看著酒壇骨碌碌地滾遠，道：“父親恕罪，是子項一時貪杯?！?/br>
    “哼，”楊道寬一甩袖子：“你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就是為了那個韋長歡?！?/br>
    楊子項幾度張口，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最后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不爭氣的東西。”楊道寬看他這模樣，心中騰起怒意，將手背在身后，來回踱步：“打小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頭，一跟就是十幾年，到如今，娶不到也就算了，做出這副模樣來，給誰看，要你母親為你cao碎心嗎！”

    “娘她……”楊子項直直跪下：“子項不孝?！?/br>
    “唉……”楊道寬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該把這事兒放下了，日后，爹定會給你尋一門好親事。”

    楊子項身子一癱，凝視著捏在手里的扇子：“好親事……”

    楊道寬斜眼看去，只見他將扇子慢慢展開，一寸一寸地輕撫扇面上的畫。

    “這是誰給你的?！彼话褜⑺鼜臈钭禹検掷飱Z了過來。

    “父親！”楊子項手伸在半空，眼睛不離扇子：“這是……歡兒給我的?！?/br>
    楊道寬拿了扇子翻來覆去仔細地看著，眉間躍上一絲凝重。

    楊子項覺得莫名，試探地喚道：“爹？”

    “二哥！二哥！”楊子茗提著裙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爹爹?！彼匆姉畹缹?，面色微訝，忙止住了腳，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

    “子茗，”楊道寬自扇子里抬起頭，皺眉看她：“你這么風風火火地做什么，一點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br>
    楊子茗癟了嘴，委屈道：“爹……當初皇上明明是給女兒和昭王殿下賜婚，到如今，為什么換成了韋長歡那個南蠻妖——”

    “住口！”楊道寬啪一聲收了扇子：“什么給你和昭王殿下賜婚，圣旨沒有傳到我們家來，且這事關你的名聲，休要亂議?！?/br>
    “怎么會，爹你不要騙子茗，子茗去宮里問過了，皇上的圣旨明明已下來了……”

    “那要問你一心想嫁的昭王殿下，是怎么將那道圣旨攔住的?！睏畹缹捒戳怂谎?，不甘又堅定道：“我楊道寬的女兒，還由不得別人挑挑揀揀，你放心，爹一定為你尋一個好歸宿。”

    楊子茗卻猶如沒有聽見，轉頭就去扯楊子項的袖子，哀求道：“二哥，二哥你去與韋長歡說，就說你要娶她，只要你說了，她一定會嫁給你的。”她眸中帶著一絲希冀：“這樣子茗就能嫁給昭王殿下了?！?/br>
    “荒唐！”楊道寬氣憤地指著楊子茗：“你的詩書禮儀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若此話傳出去，你，連帶著整個楊家，要如何立身處世！我楊道寬，怎么會有你們這雙不知羞恥的兒女！”

    有聞風聲的楊子蓋此時也跑了來，只見楊子茗跪在地上輕聲啜泣，楊子項低頭跪著，一言不發(fā)，楊道寬怒瞪著他們，喘著粗氣，顯然是氣極。

    “爹，”楊子蓋扶著楊道寬坐了：“爹，您消消氣，二弟、三妹不懂事，您好好教，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br>
    “子蓋，你派人好好看著他們倆，別叫他們干出什么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