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名字。

這就是鶴藍今晚的不幸和小小幸福。

云翡心緒不寧，他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所以他也去了海邊。

他看到翠生被那個混蛋從海里撈出來，柔軟的身子像片紙一樣蒼白翕弱。

他恨自己沒有及時出手；他更恨翠生，還笑嘻嘻告訴人家自己的姓名。

云翡以為自己要的只是站在翠生身邊默默看著他解決一切，然后微笑地欣賞他的意氣風(fēng)發(fā)，就夠了。

但是現(xiàn)在連這微不足道的幸福也結(jié)束了，因為從今夜起，他想要的更多了。

翠生則抱著一口袋滴著焦糖的奶油甜甜圈，幾口一個地迅速消滅著。

室內(nèi)彌漫著苦澀藥氣，與口中的香甜交織在一起，他看了看電磁爐上的紫砂藥壺，嘆了口氣，用袖口拭去嘴邊的糖渣。

第一次喝藥時，傅手中端著一碗濃稠的黑湯。

“生兒，喝了它，假以時日，你會比他們都強?！睅熒硢〉穆曇粢驗榕d奮而有些尖銳，“也許會反噬，也許……你可愿意？”

小翠生用力地點了點頭。

最初，隔幾日就要灌一次，那時年紀(jì)還小，只記得被師傅綁住手腳，一只手強有力地捏住他的鼻子，迫使他不能呼吸，便張開了嘴，另一只手上的藥碗便不失時機的覆上。

骨碌一聲，漆黑的藥汁順喉滑下，蜿蜿蜒蜒，每一滴都苦到極致，腸胃隨著五官一同皺縮起來，那時他還是個懵懂少年，只知道難受得在地上打滾，即便現(xiàn)在半月一次，味覺和食欲也會麻木個三五天。

他皺著眉頭仔細嗅著自己的胳膊，似乎還有咸味，他決定再洗一遍澡。

鏡中的自己，皮膚白皙，精致的五官。

他嫌惡地皺了皺眉，鏡里那人也皺了皺眉。

雖然年齡還未及成年，但已然長了這樣一身皮相，翠生暗暗好笑，男人……就應(yīng)該像琉風(fēng)那樣，身姿永遠筆直，高傲無比；或者像云翡那樣老是微微笑著，溫潤儒雅；再不濟，像那家伙那樣……人高馬大？

第5章小鬼弄人

已是幾日之后。

清晨的陽光透窗而入，在賴床的人臉上打下燦爛的印記。

翠生在床上翻了個身子，將臉埋在枕下，頭發(fā)已被陽光烘得暖洋洋的，卻死活不愿睜眼。

空氣里飄來一縷茶香，翠生鼻頭聳動，噌的一聲掀開了被子，對著床前的人怒目而視。

云翡正笑吟吟地盤坐在地上，手里輕輕轉(zhuǎn)動著茶盅，茶盅里是滿滿一汪濃茶，正散著徐徐熱氣。

“終于起來了。”云翡說道。

翠生極能賴床。在家里時還有早課束著，這回出來外面，竟撒了歡的睡得昏天黑地，然而叫醒他也很容易。

翠生的感觀不是一般的敏銳，即使在從家以敏感著稱的天玄院里弟子里，也是拔尖的。

因此當(dāng)云翡需要叫他起床時，只要搞個異味在他房里熏著，準(zhǔn)保他會骨碌一下坐起來。

別誤會，當(dāng)然不是臭襪子、餿湯一類的東西，那些味道對翠生來說過于強勁，也與云翡文雅的性子不符，最重要的是，云翡可不想被翠生一起床便修理一番。

因此，云翡此時只端了杯熱茶。翠生面色陰郁：“難得不在家里，你還催我起來?！笔覆暹M凌亂的長發(fā)，負(fù)氣般的梳理。

“已經(jīng)中午了，而且……”云翡盯著翠生的表情，慢慢說道：“有人送東西給你?！?/br>
“哦？”翠生眼睛亮了：“什么東西？哪呢？”翠生已經(jīng)一陣風(fēng)似的沖出房間。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痹启湔f得很慢，以至于后半句倒變成了自言自語，還未來得及感懷，翠生又一陣風(fēng)似的躥了回來，對著云翡的雙眼仔細研究：“哎？你今天沒戴眼鏡！”

云翡被盯得不好意思，脖子向后梗著：“好了，先去看看東西吧，眼鏡的問題遲些再討論?！?/br>
大門外的臺階上孤零零地擺著一個巨大的紙箱。紙箱上華麗麗地包著鮮艷的綢紋紙，仿佛還嫌不夠驚悚似的，上面還粘著一個巨大的金色禮花，禮花四散的金色穗子在風(fēng)中抖動，翠生的嘴角也在風(fēng)中抖動：“這……這是什么？誰送的？”

云翡站在翠生身后：“沒有聯(lián)絡(luò)方式，真浪漫呢……”每一個字都拉長了音節(jié)。

饒是翠生這樣的慧眼也過了好一會才看出，箱子上還訂著一枚祖母綠耳墜，心下不禁默然，那人是色盲嗎？

箱子一經(jīng)扒開便透出一片光華。

云翡更是斜著眼睛不再出聲。

箱子里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奈锸拢螋浯浠虬子窕颥旇?，形態(tài)也是不一而足，鎮(zhèn)尺，硯臺，鼻煙壺，手鐲，水壺，花瓶，項圈……應(yīng)有盡有。

云翡捏著鼻子提起一個白玉夜壺，酸溜溜說道：“看來真是你的傾慕者啊?！闭f著，又靠近到翠生耳邊，正色道：“這人也算細心，以后你無論白天黑夜都能有美玉相伴了?！?/br>
翠生嫌惡地看著那只潔白晶瑩的玉壺，哭笑不得。

“可惜……都是次品……恐怕我消化不了！”

吃過午飯，翠生又盯著云翡的眼睛看個不休，云翡拿筷子敲敲翠生的碗：“吃飯，吃飯！”

翠生護住飯碗，嚴(yán)肅道：“不能敲，不能敲！敲碗沿，可是討飯的命，我可不想變乞丐！”

云翡愜意一笑：“有我在呢，說什么也輪不上你去討飯?！?/br>
云翡眼角微微瞇起，被茶色的眸子充得滿滿的，如澄靜的琥珀，卻更柔軟。翠生輕輕道：“云翡，以后別戴眼鏡了，這樣看著好。”說完后，低頭扒飯，小聲又補了一句：“就算眼鏡修好也別戴了。”

云翡心里苦笑，你是不知道陰陽眼的苦處啊，實在郁煩的很。

一早起來云翡就發(fā)現(xiàn)了，那副陪伴他多少青蔥歲月的眼鏡，已頻臨支離破碎，兩只鏡腿被彎到了一順，鏡片上的裂痕呈蛛網(wǎng)狀延伸，此時正可憐兮兮的躺在床頭小柜上，好像被某個孩子闖入過似的，室內(nèi)充斥著一股孩童特有的奶腥氣和淡淡的糊味，而這副非一般厚的眼鏡似乎引起了這個孩子的興趣，并被隨手拿來當(dāng)作了玩具。

鏡片很厚，白水晶的材質(zhì)，夾層鍍著水銀膜，沒有任何矯正視力的功效，從家的弟子怎么可能是近視眼呢？

眼鏡是很多年前長戚師傅特地央求通師傅給云翡打造的，可以過濾掉云翡不想時時刻刻看到的那些東西。

“看來……昨天終于出現(xiàn)了？”翠生的聲音里透著興奮。

云翡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