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可以分成更短的句子，把一句彈順了再彈下一句。這樣，你就不會覺得這曲子難消化了。”

說完，秦海鷗便拿起鉛筆幫柳陽把這首曲子分割了一下。柳陽照他說的去做，果然覺得輕松了許多，每彈完一個句子都很有成就感，再彈下一句時便也能卯足了勁頭。雖然看上去總體進(jìn)度變慢了一些，可練習(xí)的質(zhì)量和效果都有顯著的提升。秦海鷗在一旁看著她彈，大部分時間是沉默的，只有在她反復(fù)犯下同樣的錯誤或是彈奏的方法出現(xiàn)問題時才會開口糾正。在這樣的氛圍中，柳陽的精神越來越專注，逐漸發(fā)展為只要秦海鷗不開口，她就能徹底忘記他的存在。她這樣專心地練習(xí)了近一個小時，直到秦海鷗再次打斷了她。

“你的手指已經(jīng)疲勞了，”秦海鷗說，“休息一下吧。”

柳陽握了握自己的雙手，她其實并沒有感到很累，但秦海鷗說得非常肯定，柳陽自然也聽從他的意見。

“那就休息一下，”她合上琴蓋站起來，“謝謝你！”

“這沒什么……”秦海鷗看上去有點驚訝，但柳陽卻覺得這是他應(yīng)得的。雖然秦海鷗只是在鋼琴方面對她進(jìn)行了指點，但柳陽卻從他身上學(xué)到了更為寶貴的東西，她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謝他。

兩人出了琴房，來到咖啡店里。柳陽去沖咖啡，秦海鷗則走到書架前翻閱柳陽收藏的雜志。柳陽的收藏令人咂舌，不僅品種相當(dāng)豐富，不少雜志的年代也十分久遠(yuǎn)。秦海鷗驚喜地在這堆雜志中找到了幾本關(guān)于鋼琴的雜志，他抽出兩本，坐到一旁的沙發(fā)上津津有味地翻閱起來。

“你果然也看這個?！辈灰粫海柖酥Х茸哌^來，看見秦海鷗手中的雜志，倒不覺得驚訝。

“嗯，不過每年總會落下幾期?！鼻睾ｚt說。他手里拿著的是，是目前國內(nèi)最具權(quán)威性的專業(yè)鋼琴雜志，其內(nèi)容涵蓋了對鋼琴家、鋼琴作品、鋼琴制造和鋼琴教育的報道，以及業(yè)界最新的動態(tài)和演出資訊等等。許多學(xué)琴的人都征訂了這份雜志，對專業(yè)人士和鋼琴老師而言更是人人必備的刊物。秦海鷗自己也是這雜志的讀者，并且接受過該雜志的專訪，照片還不止一次地上過雜志的封面。他對這雜志非常熟悉，但平時由于練琴辛苦，演出日程又繁忙，并不是每一期都能仔細(xì)。這時在柳陽這里看到，便覺十分親切。

柳陽見他喜歡，便走到另一側(cè)的書架前面，蹲身打開書架底層的柜子，翻找片刻后從里面抱出一疊陳舊的雜志，放在秦海鷗的面前。秦海鷗一看，這些也都是，而且竟然全部是十年前的刊物。

柳陽從中抽出一本遞給他：“這是你獲獎之后的那一期，你還記得嗎？”

秦海鷗驚訝地望著眼前的雜志，封面上的確是十年前的自己，這張照片是他十七歲獲國際鋼琴大賽金獎后由一位外國攝影師拍攝的。但這期雜志太古老了，就連他自己手上都沒有收藏，恐怕只有在父母的老宅里才能找到。他不禁感嘆：“這太難得了！”

柳陽笑著看看他，其實她還收藏了很多關(guān)于秦海鷗的東西，但是她不好意思全部拿出來放在他本人面前。她見秦海鷗接過那本雜志翻了翻，還以為他會細(xì)讀并回味一下自己十年前的獲獎經(jīng)歷，但秦海鷗只是看了兩眼便將它放下了，反而伸手在余下的幾本雜志里翻找起來。

“我記得這一期！”秦海鷗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把那本雜志的封面指給柳陽看，“這是我?guī)煾缧ぢ敗！?/br>
第十四章

柳陽了然地點點頭，心里卻有些不痛快。她當(dāng)然知道這封面上的人是誰。王一夫教授長年旅居國外，晚年歸國后，迄今為止只收了兩名弟子，一名是秦海鷗，另一名就是這個肖聰。柳陽是秦海鷗的忠實樂迷，可她卻非常不喜歡肖聰。她覺得肖聰臺風(fēng)做作，雖然沒有與他直接接觸過，但她總感覺這個人在說話的時候透著一股子虛情假意，完全不能與秦海鷗的真誠隨和相比。這可算是女人的直覺，不論正確與否，都已經(jīng)成了根深蒂固扎在柳陽心中的成見。她不喜歡別人將秦海鷗與肖聰相提并論，可媒體卻偏偏喜歡將這對師兄弟拿出來比較。她當(dāng)初收藏這本雜志也不是因為肖聰，而是因為在對肖聰?shù)牟稍L中有一部分與秦海鷗有關(guān)?，F(xiàn)在看見秦海鷗翻開這本雜志讀著對肖聰?shù)膶ＴL，臉上流露出懷念的神色，柳陽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秦海鷗并沒有注意到柳陽表情的微妙變化。他專心讀完對肖聰?shù)膶ＴL，緊接在專訪后面的，是樂評人為一部鋼琴作品寫的分析文章。這部作品是一首鋼琴協(xié)奏曲，題為，是在十年前的那一屆新音杯作曲大賽上榮獲金獎的作品。作品的作者名叫孫辰，是一位青年助教，與歸國后的王一夫教授在同一所音樂學(xué)院任職，王一夫教授在鋼琴系，孫辰在作曲系。新音杯作曲大賽是國內(nèi)最重要的作曲比賽，獎項極具份量，獎品也非常豐厚，除了獲獎證書與獎金之外，大賽還會為獲獎作品舉辦專場音樂會，將這些優(yōu)秀的作品正式公諸于世。每一屆新音杯大賽都有一個特定的主題，當(dāng)年的那屆大賽主題為鋼琴協(xié)奏曲。自眾多作品中脫穎而出，不僅給孫辰帶來巨大的榮譽，還在國內(nèi)外的音樂圈中引起廣泛關(guān)注。此后孫辰被學(xué)校提拔為作曲系的講師，音樂節(jié)與演出團體的委約也接踵而至，很快讓他在業(yè)內(nèi)樹立起了自己的名聲。而這部眾星捧月的進(jìn)行首次公演時的鋼琴獨奏，就是由肖聰來擔(dān)任的。

秦海鷗讀著雜志上的這篇分析文章，回憶起這些往事，忍不住跟著文章中引用的的譜例輕輕哼唱起來。他入迷地哼了一會兒，指著那文章對柳陽說：“這個作品特別好，寫得特別棒！”

柳陽本就因為看到肖聰?shù)恼掌行┎豢?，聽他這么一說，心中的郁悶更甚。作為一個喜愛鋼琴的人，柳陽自然也聽過肖聰為錄制的CD，但是她認(rèn)為如果由秦海鷗來演奏這首作品，他一定能比肖聰演奏得更好，一定能讓這部作品更加光芒四射?？墒沁@么多年來，整整十年的時間，秦海鷗不斷擴充著自己的演奏曲目，卻從來沒有在任何場合演奏過這部作品。這讓柳陽覺得很遺憾，她也曾私下猜測過這也許是因為秦海鷗不喜歡這部作品，但是剛才看秦海鷗隨著譜例哼唱的樣子，他明明是很喜歡的。柳陽終于忍不住了，問：“那你為什么不彈一彈呢？我一直很想聽聽你演繹的這個作品會是什么樣的?！?/br>
秦海鷗沉默了一下。柳陽的這個問題要回答起來很簡單，可是這當(dāng)中卻涉及一個不可為外人道的承諾。

由于當(dāng)年的那屆新音杯大賽選拔的是鋼琴作品，王一夫作為鋼琴界的大師級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