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特別……”

這時樂音再次響起，男人忘我的擊打著樂器，蘇珮手肘擱在桌子上托著下巴側頭聆聽，肖唐閑適地坐著，卻垂著眼不去看旁邊的蘇珮。這神秘的樂音容易勾起人心底禁忌的隱秘。

蘇珮這時說：“看來不管哪個大街上都有‘音樂愛好者’?！?/br>
“比如說地鐵二胡?！毙ぬ评洳欢∶鏌o表情的說。

蘇珮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二胡拉的好也能得到更體面更受人尊重的工作?？上б婚_始的出發(fā)點就不一樣，也只能走到那一步了?！碧K珮聳了聳肩，低頭打開單反屏幕，嘴上自嘲地說，“我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br>
翻看著拍下來的漫畫，蘇珮看到一章七八頁的小短篇。畫面很露骨，里面一個男人穿梭在身材曼妙而面無表情的女體的海洋里，那畫面甚至讓人很不舒服。最后一格，是一對滿頭白發(fā)的老年夫婦甜美入睡的內景。

“這篇漫畫叫什么？”他站起來坐到肖唐旁指著標題問。

“愛人的身體。”

肖唐把漫畫快速瀏覽一遍，翻譯道：

如果愛人的身體長滿了褶皺和老人斑，變得松弛，變得干枯而招來伴侶的厭惡，這種愛不過是□□之愛。他永遠無法得到滿足。

在年輕rou體上穿梭，在一具具沒有靈魂的rou海中縱欲，這跟一具有溫度的尸體做/愛有什么區(qū)別？

喜歡上一個靈魂，容納這靈魂的身體就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丑陋衰老。因為愛人的皺紋是共同度過的歲月之刀輕輕刻下的美麗痕跡。

同床共枕的不是有溫度的尸體，也不是塞滿利益的rou堆，而是生機勃勃的可愛靈魂。

被愛供養(yǎng)的靈魂是如此高貴。

聽完之后，蘇珮點點頭。

“如果放在國內，八成會被和諧?！?/br>
“乍一看還以為是小黃書?！毙ぬ瓢褑畏催€給蘇珮，“回去吧?！?/br>
開車到酒店附近，倆人吃過晚餐在外面步行四處閑逛。蘇珮發(fā)現(xiàn)馬路上有很多男性情侶，有些則毫不避諱的相擁接吻。他多少有些不太自在，感覺怪怪的，又說不上具體怪在哪里。

蘇珮產生一種抓不到頭緒的尷尬，肖唐注意到他的不自在，他自己比蘇珮還不自在。滿腦子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上床”兩個字，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再這么閑逛下去，受到別人的感染他八成得露了陷。得快點回去！

“蘇珮，回去上床吧?！?/br>
話一落音，蘇珮嚇壞了，肖唐也嚇壞了。

也不知是不是滿腦子都是齷齪想法遭了報應，肖唐嘴上想說“回去休息，”一張口卻說成：“回去上床……”

兩人都愣在當?shù)?，臉色同時大變，一直自詡鎮(zhèn)定自若隨時都能控制住情緒的肖唐腦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他只有這個想法。

蘇珮突然轉頭，明朗地說：“你真糊涂，這話容易引起歧義。不過這么晚了也該回去休息。走吧?！?/br>
肖唐勉強一笑，想說什么，嘴巴里又苦又干，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踩著蘇珮的影子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后，兩人之間的距離彌漫著一種狂亂的緊迫感。前者似乎想要逃離，后者似乎想要拉住前者。但一直到酒店為止，他們始終保持著這份鎮(zhèn)定和距離。打心底說，肖唐感謝蘇珮一直沒有回頭，他不想讓蘇珮看到他狼狽的樣子。

在光線明亮的房間里，蘇珮的表情與他說出那句話之前一樣，沒什么變化。但肖唐還是發(fā)現(xiàn)他蒼白的臉上帶著不易察覺的防備?，F(xiàn)在說什么都不合時宜，不說同樣不合時宜。

洗完澡的蘇珮穿著整齊的睡衣在客廳看攝影機上的畫面，耳邊卻一直回蕩著下午聽到的手碟旋律。

肖唐在房間外的陽臺上抽煙，他不時看看手表，一點多了也不見蘇珮進來睡覺。也是啊，他現(xiàn)在哪里還敢跟自己共處一室？

但也不能就這么一直耗著，肖唐從臥室里出來，就見躺在沙發(fā)上的蘇珮被驚醒了。

“看著看著就倒在沙發(fā)上睡著了，你怎么醒了？”蘇珮指著單反相機，抱歉地說。

肖唐抿著嘴，冷硬的輪廓染上了痛苦的神態(tài)。

“我再怎么齷齪，也不至于強迫你什么，不用這么戒備！”

蘇珮沉默下來，看了他一眼，又皺著眉飛快地移開視線。

“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就像隨時都會撲過來?！?/br>
肖唐往下看了一眼，咒罵道：“”該死！

他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一時半會也不能消停，有什么好遮掩的。

“你睡臥室，我睡客廳?！?/br>
蘇珮不為所動，他抬步想走近把他拉到臥室，蘇珮飛快的離開沙發(fā)，倆人就像圍著圈轉似得，讓肖唐哭笑不得。

肖唐不肯讓步，也不能這么僵持，最后蘇珮還是進了臥室。

肖唐一晚上都在想，以后該怎么辦，就這么放棄？他一點頭緒也沒有。原以為第二天蘇珮一定會提出盡早回國，沒想到蘇珮就像忘了昨晚發(fā)生的一切，還是按照原計劃度過接下來的行程。包括來法國之前，蘇珮訂好了溫泉酒店，在開學前的十天從歐洲轉站日本，去溫泉度假洗去旅途疲乏。

蘇珮對他的態(tài)度跟以前一樣，該說的說，該笑的笑，但那種無形的隔閡還是像不可挽回的裂縫一樣累累瘢痕。特別是回國之后，蘇珮很少聯(lián)系肖唐，肖唐也沒辦法，總不能對他糾纏不休吧？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說斷就斷，談不上殘酷，更不能說是無情。說的尖銳一點，指責一個人為什么要對愛他的人那樣冷漠才是真正的殘酷。肖唐也是知道這一點，如果一個不是蘇珮的男人想要得到他感情的回應，他會覺得惡心透了！誰也不愿意跟自己并不喜歡甚至討厭的人深入接觸。

至于蘇珮，把精力全都放在學校課程和稿子上面。周更的壓力很大，就算有后期給他做上色工作，他還要寫劇本，要畫分鏡，要出線稿，除此之外還要上課。休息時間都不夠用，哪有精力糾結處理肖唐的事？

再說，他怎么處理？

拒絕肖唐？他們又不是戀人關系。

接受？

……

（四）

很多人大四上學期就開始找地方實習，蘇珮早就進入職業(yè)模式，實習對他來說是不必要的。不過大四的課程很清閑，他的工作時間增加了不少，而且雙休還能休息。他沒參加過系統(tǒng)的高強度繪畫基礎訓練，就報了個油畫班進修學習。因為對純藝并沒有多大興趣，他的著重點還是在故事上，漫畫是敘述故事的一種形式，他報名上課是為了提高繪畫功底，那樣能提升敘述形式的速度和質量，然后把更多的時間放在故事設計上。

主動和被動學習的效果實在是天壤之別，蘇珮覺得學起來并沒有那么困難，除了每次進階之前的瓶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