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著氣，顯然是后面的話，頗為艱難，便頓在了此處，深深地盯著衛(wèi)玉容。

    衛(wèi)玉容心頭一凜，已經(jīng)隱隱的感覺到不好，硬著頭皮問道：“怎么了？”

    “如果把讓哥兒送了出去，你——”太皇太后又拖長了音，“你這三個月內(nèi)，就不要再侍寢了。我會說是身子不濟(jì)，叫你搬到慈寧宮的偏殿里來，日日服侍我。先前點給你的協(xié)理，我不給你拿掉，但是既然住在慈寧宮，外面的事情，就不要插手。聽明白了嗎？”

    “您說……”衛(wèi)玉容幾乎是愣在原地的，原本搓弄在一起的手，也停住了動作。

    她不太明白，為什么，為什么送走元讓，她也要做這樣大的犧牲？

    “老祖宗，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里帶著苦澀和不解，艱難的開口，可是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沖她伸出去一只手。

    衛(wèi)玉容也懂事，往前湊了湊，弓著身子，把腦袋湊過去。

    太皇太后的手正好落在了她的頭頂，愛憐的撫。摸了幾下，才說：“你以為，你母親抱走了讓哥兒，高氏會輕易放過你嗎？”她深吸一口氣，“從你進(jìn)宮的這些天，我一直希望你能避其鋒芒。協(xié)理是沒法子的事兒，也是該你來的。高氏不會為這個跟你為難，她如今的一雙眼睛，還盯在長春宮身上。可是有了讓哥兒——”

    衛(wèi)玉容有幾分明白過來，閃著眼睛，目光灼灼的看她：“有了讓哥兒這回事，母親就會徹底的得罪太后，她不能拿母親和國公府怎么樣，就會把氣撒在我身上？”

    “不單單是這樣。”太皇太后的手向下移了移，在她精致的臉蛋上停了下來，“好孩子，想想看，高氏要讓哥兒，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來日扶持一個傀儡小皇帝，她做了太皇太后，垂簾聽政，更是容易，再不會有人費盡心思的想從她手中奪回權(quán)來。

    還有一半，就是為了高令儀。

    想到高令儀，有個可怕的想法，在衛(wèi)玉容心頭一閃而過，她倏爾瞪大了眼睛：“老祖宗，如果太后成事兒了，您說……您說她會不會，對皇后下手？”

    “早晚的事兒。”太皇太后的手明顯僵了一把，“她不會叫小高氏永遠(yuǎn)矮人一頭。”就如我和皇帝，不會叫你永遠(yuǎn)矮人三分一樣。

    那也就是說……衛(wèi)玉容呼吸猛然急。促起來：“她想扶高令儀上位？”

    “難道你今日才知道嗎？”太皇太后瞇了眼，似乎有些不滿她的后知后覺，“不為了扶一個繼后出來，她會叫小高氏入宮？”

    那么，她呢？

    如果不為了扶一個繼后出來，母親、國公府還有老祖宗，又是為什么讓她入宮的？

    衛(wèi)玉容不敢再深想下去。

    在這之前，她覺得董善瑤城府極深，與明里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相差甚遠(yuǎn)，叫人不得不害怕。

    可是這之后，她又不由的去同情那位看似高高在上的中宮皇后。

    她的中宮之位，是在風(fēng)雨中飄搖不定的啊。

    被高太后盯上了，還能有什么好處？

    怪不得，她這樣積極的要出這個主意，叫把元讓送出宮去。

    “老祖宗，那母親撫養(yǎng)了讓哥兒，太后下一個，是會盯上我嗎？”衛(wèi)玉容吞了口口水，“所以您叫我到慈寧宮住上三個月，外面的閑事莫理，是嗎？”

    太皇太后語氣平淡的很，只是嗯了一聲：“外頭鬧的如何，慈寧宮，還是能保你安寧的。叫她們?nèi)ヴ[吧——皇后出了這么個主意，一旦讓哥兒真的送走了，高氏不會放過她的?！?/br>
    “那——”衛(wèi)玉容瞳孔一縮，雙手不自覺的攀上了太皇太后身上的錦被，攥在手里，緊了緊，“您不幫皇后嗎？”

    在衛(wèi)玉容沒有入宮之前，她明里暗里，回護(hù)了董善瑤太多次了。

    在衛(wèi)玉容入宮之后……她不是高氏，沒有那樣心急，且董善瑤這些年來從無大錯，又是先帝定下的太子妃，她吃齋念佛的人，絕不會對誰痛下殺手。

    但是如果還要她一味的回護(hù)董善瑤——怕是不能夠了的。

    太皇太后哂笑一回：“我能護(hù)著你，就再沒有心氣兒去管別人了。如果皇后自己是個聰明的，她也能保得住自己的來日富貴，可是我看她這個樣子，大約……是不肯放手眼下的榮華了?！?/br>
    高氏要的，不過是中宮之位懸空，好捧著高令儀上位而已，她未必要董善瑤的命。

    江南董氏百年的名聲，高氏再不把董家放在眼里，也總歸要顧忌幾分。

    只要董善瑤夠聰明——不過看起來很可惜，這也是個攥住手，就絕不肯撒開的主兒。

    衛(wèi)玉容呼吸一滯，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樣的感受。

    她替董善瑤可惜，事情到現(xiàn)在，老祖宗的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董善瑤的命運，仿佛已經(jīng)被決定了——她終究是要被舍棄的那一個。

    在和高太后的博弈中，現(xiàn)在的元邑贏不了，現(xiàn)在的元清也贏不了，就連老祖宗和母親，也不過是能與之抗衡一二罷了。

    董善瑤她所依仗的，又有誰呢？

    高太后會對她做什么，而她自己……應(yīng)該是承受不住的吧。

    衛(wèi)玉容深深地吸氣，想要把心頭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給壓下去，眸色也暗了暗：“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聽您的?！?/br>
    太皇太后看著她的臉色不佳，無奈的搖搖頭：“容兒，你是個心善的孩子，可是這禁庭之中，沒有那么多的人值得你可憐。主意是皇后自己出的，事情也是她托你辦的，來日高氏震怒，怒火所及之處，全都要她一力承擔(dān)。這就是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她若得老天眷顧，能避開這一劫，那是她的福氣，可她若是避不開，那也是她的命?！?/br>
    ☆、第三十九章：聯(lián)手

    大約到了未末時分，慶都就入宮了。

    這位殿下自從三年前開始，因某次同高太后大吵一架后，就開始不常入宮走動。

    沒有人知道那時候二人是因何起了爭執(zhí)，自然，也沒有人敢去深究。

    總之這位殿下日日遣人入宮來問太皇太后的安，可她自己，就是不再踏入宮門半步。

    是以在今天這個，不知道為什么高太后鬧了慈寧宮的日子里，慶都大長公主一進(jìn)宮，該驚動的人，就都驚動了。

    壽康宮中最先得了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