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知道自己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今生不過憑著多活一世的經(jīng)歷更多了沉穩(wěn)，又憑著靈魂在往生崖飄蕩數(shù)年，才能知曉此后秘辛。

    前世他不過是蕓蕓眾生之一罷了，韓均心有戚戚。幸而他既非攀附權(quán)貴之人，也從未輕看任何人，倒與趙居為有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分在。

    也不是有心結(jié)交，前世只是偶然遇上，他當(dāng)真以為趙居為是淡泊名利的閑散人，說起大関風(fēng)土人情，二人卻性情相投的很。

    今生再見，便是在小相國寺那一日。

    路子昕等人離了山頂之后，他一時有些心緒翻涌，便上前幾步久久佇立，望著山下撩人春色，前塵往事愛恨離別皆眼前閃過，他深嘆一口，吐出心間郁結(jié)之氣。

    上一世他不爭，順其自然固守本心卻落得身死，那么這一次他便要試一試，從這風(fēng)云詭譎里守護(hù)一方凈土，護(hù)所愛之人一世安穩(wěn)。

    春風(fēng)起，青色衣袂翻飛，他一人獨(dú)立山巔，心有所悟亦有所定。

    “世人皆贊的韓退之亦有憂煩之時，可見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倒叫我豁然開朗不少。哈哈！”

    正思索間，只聽身后卻忽然有人如此說道。

    韓均聽了這話立時便知，定是四皇子趙居為在此。

    他曾不止一次見過趙居為在這里，看著飛來石上的佛偈，一站便是半個時辰之久。

    二人之間本就有些惺惺相惜，更兼如今韓均心態(tài)有所轉(zhuǎn)變，不再是往日的一味清高，而多了些堅(jiān)毅與求索。

    趙居為自然看出他的不同。

    因此小相國寺一番交談后，他不再只是將韓均看做頗為欣賞的才子，而是值得傾心相對的知己和左膀右臂。

    他手中需要的不是孤高清傲不懂人情世故的一介文人，也不是武功高強(qiáng)沖動好斗的粗野武夫，而是懂進(jìn)退得失、舍得之間把握分寸的謀士。

    曾經(jīng)的韓均在他看來，不過是風(fēng)采橫溢的清高才子，而再見他，卻多了圓融，也多了不令人生厭的欲求。

    無欲無求則無知無覺，有了追求的人才能洞察人心，方才值得他挖掘栽培。

    趙居為有心起用人才，韓均也知他是這一世的最好選擇，二人一拍即合，暗地里越發(fā)多了交往。

    這一日，原是二人有事相商，韓均便回府換過一身衣裳，再由齊安侯府一處角門轉(zhuǎn)了出來。

    這里離他家不過兩三條街巷，出了門再進(jìn)一處不大顯眼的民居，里頭自有乾坤，七拐八繞便來了一處精致的小院，他走過幾次，因此早已熟門熟路。

    甫一推開院門，便瞧見四皇子趙居為正站在院子外頭，望著他打趣道。

    ☆、063 皇家四子

    趙居為著一身月白色錦袍，立在一從修竹旁，襯的身材有些清瘦單薄，周身卻散著一股俊逸優(yōu)雅的氣質(zhì)。

    他黑眉修長入鬢，與趙家人的濃眉黑眸很有些不同，是淺淡的褐色，里頭總團(tuán)著沉沉的霧氣。沒人看得清，那探扇一笑的公子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又在乎什么。

    任誰見了，也不大相信這雅人深致的翩翩公子會是當(dāng)今的四皇子殿下。

    更不敢相信他手中掌管著的，是令人聞之色變的錦衣衛(wèi)。

    錦衣衛(wèi)，又被稱作親軍督尉府，掌直駕侍衛(wèi)、巡查緝捕之責(zé)，其首領(lǐng)為指揮使一職，有直達(dá)天聽的權(quán)力，非皇帝心腹不可擔(dān)任。

    衛(wèi)中之人向來神秘莫測，沒有人知道他們面上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說不得就隱在你府中做一個小廝門童。

    歷朝歷代也有不少達(dá)官貴人，因?yàn)樵诩抑泻染茣r說的一句醉話，從而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真真兒叫人心中忌憚萬分的。

    向來這個職位都是由皇帝信任的武官領(lǐng)了，更不可能落在哪位皇子手中，只怕萬一哪一日他暴起發(fā)難，便是天子亦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而已。

    其深得寵信由此可見一斑。

    韓均瞧著閑庭散步一般站在那里的趙居為，也不由佩服他淡泊明志的太過真實(shí)，怕是有時候連他都要信了。

    三殿下趙麓為亦“醉心詩詞歌賦”，卻仍舊免不了上躥下跳，錦衣衛(wèi)暗里可都盯著在，只有他自己以為神鬼不知罷了。

    至此韓均不再深想，緩步走來，亦是對他淡然一笑。

    “只怕四殿下備的禮不齊全，她可是個嬌氣又小心眼兒的性子，日后知道這還是堂堂四皇子特意備的禮，少不得要記在心里，到時候退之可幫不了殿下的?！?/br>
    他大言不慚地上來便給路子昕背了個鍋，面上卻滿是寵溺的神情。

    趙居為何許人也？

    若沒有觀察細(xì)致入微的本事，只憑著他父皇信任，又如何能坐穩(wěn)指揮使一職？

    那日小相國寺見韓均在一旁看路子昕等人，他便心內(nèi)了然。韓均在他面前亦從未有所隱瞞，坦坦蕩蕩。在盯著齊繼如時，連帶著打聽齊琛動靜也光明正大地找他借人。

    路家很好，可為良配。這是趙居為的總結(jié)。

    他搖搖頭，“這話我記下了，日后弟妹進(jìn)門，我倒要問上一問，是否覺得禮薄？只是不知到時候是誰幫誰，我也不敢保證。”

    “哈哈，這么點(diǎn)子小事四殿下何苦記著費(fèi)事，今日天氣甚好。”韓均做出無奈的表情來，對趙居為拱手道。

    趙居為看一眼有些暗下來的天色，怎么也看不出好壞來。亦不點(diǎn)破他，只仍掛著笑意，請他進(jìn)屋，兩人便一道走了。

    這處院子雖小，卻五臟俱全，花木扶疏很是精致?？磕线呌幸婚g書房，最后那排書架里頭有一扇暗門，打開有甬道進(jìn)去，里面卻是一處十分寬敞的廳堂。

    地方不算隱蔽，只是趙居為為了韓均臨時設(shè)置的罷了，并未做長久之用。

    打一開始趙居為便沒打算隱瞞，將自己的身份和盤托出，也點(diǎn)明了想要韓均入錦衣衛(wèi)的意思。

    衛(wèi)里不缺人，可擋不住他欣賞韓均，知道此人必有一番作為。他要做的事，需要人才。

    三軍易得，一將難求，自小到大，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眼光。

    趙居為知道，韓均不會拒絕，因?yàn)樗妥约阂粯?，淡然之下有決心，有自己想要守護(hù)的東西，所以才會志同道合一見如故。

    “事情進(jìn)展如何？”

    甫一坐定，他便收回思緒，面上也沒了屋外閑散的神色，端坐上首問道。

    “查到了，并不是吳先生遞的信，而是其孫女吳宣月自作主張?！表n均斂神回道，“不過依我之見，吳先生之所以留在京城，正是為了她孫女一事，因此倒十有八九會應(yīng)了那位?！?/br>
    齊繼如投靠盛國公，便是入了大皇子的陣營，這條線錦衣衛(wèi)跟了很久了。

    趙艮為雖然不喜文人，可盛國公卻很清楚，只憑武將注定難以成事，所以他要士林之人一呼百應(yīng)，釜底抽了趙麓為的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