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 錦宜換了衣裳，又重新洗過了頭臉，便去見桓素舸。

    嬤嬤早就把今日在朱府以及學(xué)塾的事同桓素舸稟明了, 錦宜拜過落座, 桓素舸又略問幾句朱府的事，錦宜只說茂王殿下喝醉了, 并未多說別的。

    桓素舸打量錦宜的眼睛道：“眼睛是怎么了, 竟腫的這樣厲害？是因為茂王殿下？”

    錦宜忙道：“不是，是不小心被雨水迷了，揉的。”

    桓素舸笑了笑：“這位殿下才回京來，年紀(jì)又小，再加上吃了兩杯酒, 難免舉止有些失當(dāng), 算了, 橫豎并未吃虧就好?！?/br>
    錦宜答了聲“是”。

    桓素舸又道：“聽嬤嬤說子邈在學(xué)堂里惹了事？”

    先前錦宜雖怒不可遏, 但又生怕桓素舸會懲戒子邈，就忙道：“我方才去看過，事情已經(jīng)平了，只是……失手傷了人……”

    桓素舸點點頭道：“小孩子愛玩鬧，有個磕磕碰碰是難免的，何況我聽說八紀(jì)也在那兒，我覺著，子邈的性子不像是會主動招惹人的，總不成是八紀(jì)惹出的禍頭吧？”

    錦宜雖明白嬤嬤會把八紀(jì)在場之事告訴桓素舸，但卻想不到桓素舸這樣快猜到其中關(guān)鍵。

    她面有難色，桓素舸哼了聲：“你也不用替他隱瞞，我還不知道他的性子么？我聽說他最近總喜歡找子邈玩耍，可要留心，別讓他把子邈帶壞了?！?/br>
    錦宜想到八紀(jì)哀求自己的樣子，本能地想為他說兩句話，但心想到今日畢竟差點兒鬧出人命，于是就只低頭稱是。

    傍晚雪松回來，桓素舸同他說了今日之事。

    本來是子邈差點鬧出人命，桓素舸只輕描淡寫說：“孩子們玩鬧，彼此都打傷了，幸而已經(jīng)無礙?！?/br>
    雪松聽是尋常打鬧，就也沒放在心上。

    桓素舸又道：“倒是有一件正經(jīng)大事要跟爺商議?！?/br>
    雪松便問何事，桓素舸道：“如今旨意已下，下一步自然就是下定送聘之類的，這些不必咱們cao心，咱們要想的，是如何準(zhǔn)備錦宜的嫁妝?！?/br>
    “聘禮”，“嫁妝”這些詞，像是小刀子一樣刺過來，雪松呆若木雞，回頭看桓素舸：“是呀，我怎么幾乎忘了？”

    桓素舸笑道：“無妨，這些內(nèi)事，我替老爺想著就是了?！?/br>
    雪松道：“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夫人雖然足智多謀，但是，但是這家里……”

    雪松面紅耳赤，有些說不下去。

    他如今雖升了郎中，但俸祿只比先前要多幾十文，之前因為跟桓府的關(guān)系，招來了許多想要跟他結(jié)交之士，倒是送了不少東西給酈府，但雪松又不是那等貪財?shù)捏枷x，主張有來有往，所以一來二去，也沒剩下什么東西。

    倒是在錦宜及笄的那天，那些來客們送了好些釵環(huán)首飾并衣物等女孩兒家用的東西，還好端端擱著呢。

    但是正經(jīng)的嫁妝……卻著實叫人頭疼。

    上次娶桓素舸，是桓府送了那十八箱子的珍寶重器，都給雪松當(dāng)作聘禮還了回去。姜氏去的早，她原本出身小戶，嫁過來雖也帶了些嫁妝，因為要養(yǎng)家，早也都用光了。

    因此這回，著實山窮水盡。

    桓素舸早知其意，笑道：“老爺不必著急，不是還有我呢？我雖不是錦宜的生身母親，卻是她的繼母，這件事自在我的身上?！?/br>
    “夫人的意思是？”

    桓素舸身上散發(fā)圣光：“我過來的時候，帶了一世也用不了的嫁妝，就給錦宜一些足夠了?！?/br>
    雪松大為震驚，他一則感激，一則愧疚，仰視小夫人道：“不不不，怎么能這樣，又要動用夫人的東西。”

    桓素舸道：“不然呢，你當(dāng)父親的，眼睜睜看著女孩兒光著身子過去？我們那府里的人，一個個眼毒的很，我可不舍的錦宜在那里被人指點受委屈?！?/br>
    雪松一把抱住桓素舸：“夫人……”

    先前因為桓素舸明說了不想生孩子，對雪松而言的確是受了些打擊，再加上那幾天被桓素舸趕到了書房里住，雪松自然有些難受，此后再看桓素舸，心里就像是隔著一層。

    但現(xiàn)在，因越發(fā)見識了小夫人的善解人意，開明見識，雪松感激之極，先前那點兒夫妻間的小小隔閡，也因此而消失無蹤了。

    桓素舸被他抱住，身體一陣酥麻，忍不住低低喘息了數(shù)聲，雪松嗅著她身上香氣，在她頸間親了兩下，道：“下個月部里大概有外派的差使，不知會不會輪到我……”

    桓素舸道：“得去幾天？”

    雪松道：“少也得一個月，多就不知道了。”

    桓素舸愣了愣，然后探臂抱住雪松，呢喃道：“我可舍不得……”

    雪松就勢將她抱著，往后緩緩地跌入帳內(nèi)。

    ***

    此后，雪松果然出了一趟外差。

    一直到八月下旬才回，回來后，部里給了他兩日的休假。

    雪松在家整休休息，閑著無事便跟兒女們說了許多關(guān)于南邊的見聞。

    因為近了汛期，南邊有些堤壩又因年久失修，產(chǎn)生了很多險情。有一次雪松去視察，正趕上上游下水，呼啦啦就把一座六孔橋給沖垮了，河水漫溢，幾乎把河道上的人都卷進(jìn)去。

    當(dāng)時自然是險象環(huán)生，也把雪松等一行人嚇得不輕，但雪松給孩子們講的時候卻全無緊張之意，只當(dāng)做了一件歷險有趣之事。

    錦宜聽得期間便一直揪著心，好不容易聽雪松說完，便說：“爹，以前你都不怎么出差，為何近來升了官，這些差使反而多了？”

    雪松道：“正是因為升了官，所以肩頭上擔(dān)子要更重些?！?/br>
    錦宜低頭說：“那還不如不升呢，也沒有這樣危險?！?/br>
    雪松笑她孩子氣：“雖然當(dāng)時怕的要命，不過回頭想想還是有些意思的，總比之前在部里整日的鴨行鵝步、無所事事要好?！?/br>
    錦宜努著嘴道：“那至少不會遇到大水沖橋，再說，現(xiàn)在都娶了夫人了，還整天出外差，像什么話？”

    雪松若有所思地一怔，抬頭打量錦宜。

    平日里整天在家廝守，看不出來，如今他出去兩個多月，回家后看著錦宜，子遠(yuǎn)，子邈，竟驚覺三個都長了好些。

    尤其是錦宜，正是小荷亭亭，初綻芳華的時候，也許是因為不像是之前一樣勞心勞力了，也許是因為……桓素舸的教導(dǎo)，比之先前竟又出落了好些。

    原本還仿佛是個閑不住長不大的毛丫頭，但現(xiàn)在，不管是容貌氣質(zhì)，都有些閨中少女的曼麗雅致，美而脫俗。

    雪松自詡并不是“敝帚自珍”，而是打心里覺著，這孩子實在是太過出落了些……但這樣好看出色，卻又讓雪松心里有些惶惶然。

    自古但凡跟“絕色”掛上鉤的，好像沒什么好詞兒，比如紅顏禍水，天妒……

    雪松正在胡思亂想，可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