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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地想用袖袍遮住顫抖地雙手，卻發(fā)現(xiàn)他身著戎裝，無處可藏，只好緊緊握住。

眼前再次浮現(xiàn)了適才他帶兵沖入山谷，看到的封野滿身是血、深陷敵陣的畫面，到如今依舊心悸不已。

雖然后來他知道，那血大多是敵人的。

他閱人無數(shù)，但像封野這般的少年豪杰，平生僅見。

他信步走了過去。

封野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是他，擰起的眉心頓時舒展開來：“燕大人，來?！?/br>
燕思空躬了躬身，坐在他身邊，仔細(xì)查看他的傷勢：“將軍感覺如何？”

“小傷，不礙事。”封野長吁一口氣，仿佛如釋重負(fù)，“燕大人沒受傷就好?！?/br>
“我一直守在后方，自然無恙?！毖嗨伎粘谅暤溃皩④娪旅?，乃我軍之福，但沖鋒陷陣，置己于險地，缺少為將者之智啊。”

“今日是形勢所迫?！狈庖疤鹗?，遙遙指著虛無的前方，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不久前那狼藉的谷地、狹窄的隘口和堵塞于前、層層疊疊的敵軍，“是人都畏死，若我不身先士卒，將士們怎能一往無前?！?/br>
燕思空一把抓住了封野的手：“主帥若有閃失，則群龍無首，還談什么一往無前呢？將軍氣盛，也要為將士們著想，切不可再這樣涉險了?！彼窒率箘牛蟮梅庖笆止嵌荚谧黜憽?/br>
封野終于意識到燕思空是在忍著怒意，他看了看地上帶血的衣衫，知道燕思空必然是很擔(dān)心，心下溫暖，便順著他說道：“若非形勢所迫，我也是很惜命的，燕大人說得對，以后還需燕大人多加提點(diǎn)?！?/br>
“不敢當(dāng)，下官只愿我大軍旗開得勝，衣錦還朝，當(dāng)不負(fù)圣上洪恩?！?/br>
“我……嘶……”封野牽動傷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醫(yī)官放輕了手腳：“將軍忍一忍，待下官將這傷處縫合。”

“不若讓我來吧?！毖嗨伎丈斐隽耸帧?/br>
“燕大人也通醫(yī)術(shù)？”

“略習(xí)得幾分，這般外傷，不在話下?！?/br>
醫(yī)官得到封野首肯，退了下去，燕思空輕輕捏著細(xì)如牛毛的銀針，低聲道：“有點(diǎn)疼，忍一忍。”

“我不怕疼?！狈庖斑肿煨α诵?，“疼痛，最能磨練人的意志，我從小崇拜關(guān)二爺，他刮骨療毒的故事我百聽不厭，這等區(qū)區(qū)皮rou傷，算得了什么。”

“若非還要趕路，我肯定把麻藥灌你嘴里。”燕思空小聲道，“我最看不慣你逞愚勇。”

封野低笑道：“空兒如此擔(dān)心我，我心里高興，更加……唔……不疼了。”

燕思空快速將針刺入肌理，肩上開綻的皮rou被一寸一寸縫合，他已經(jīng)多年不曾行醫(yī)，還好手也沒生疏，至少比那年輕醫(yī)官麻利多了。

封野凝神看著燕思空，那認(rèn)真關(guān)注的模樣也好看得緊，他悄聲道：“空兒，我沒想到有一天你會與我上戰(zhàn)場?！?/br>
燕思空斜睨了他一眼：“當(dāng)初是你讓我做隨軍文書的?！?/br>
“是啊，文書，你應(yīng)該跟著大軍，穩(wěn)駐大營，而不是被我?guī)нM(jìn)深山，穿過險谷，讓敵軍的刀箭離你那么近?！狈庖疤鹗?，想摸一摸燕思空的臉頰，又想起周圍都是將士，遂頹然放下，“你披甲的樣子真是英姿綽約，但我還是喜歡看你穿朝服。”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何況我為人臣子，家國有難，責(zé)無旁貸，封野，我很感激你帶我前來，讓我可以一展所長?！?/br>
封野苦笑：“讓你一展所長，就是老跟我作對?！?/br>
燕思空也跟著笑了起來：“你我是求同存異，怎么能算作對呢，雖然幾次三番意見相左，但最后還是同仇敵愾，成功退敵，你說是吧?！?/br>
封野點(diǎn)點(diǎn)頭，恨不能現(xiàn)在將燕思空攬入懷中，他傾過身，與燕思空幾乎面沖著面：“小時候，我便幻想，你我一文一武，內(nèi)能縱橫捭闔，外能兵震天下，如今你之才學(xué)，還在我預(yù)料之上，空兒，你真是個奇人啊?！?/br>
燕思空淡道：“你太高看我了，如我這般的，翰林院遍地皆是，只不過你不接觸罷了。”

“我不信，即便有人學(xué)識在你之上，也不會有你的才情，也不會像你這樣……”封野動情地望著燕思空，用極低地聲音說道，“這樣讓人著迷。”

燕思空輕聲曖昧道：“剩下的，我們擇時再說?！?/br>
“將軍?！蓖跄靶拮吡诉^來，見倆人幾乎要貼上了，好奇地往前探了探腦袋。

燕思空往一旁閃了閃身，道：“將軍，傷都處理好了，穿上衣服吧?！闭f著抖開了衣物。

封野將手臂伸進(jìn)袖子：“王將軍，請講。”

“將士們已休整完畢，將軍的傷勢如何了？”

“不礙事，趕路要緊?！狈庖罢酒鹕?，“出發(fā)?！?/br>
——

封野領(lǐng)著剩下的近三千將士，星夜兼程，十日穿南岳深山，奔襲四百余里，終于趕在梁王大軍之前，抵達(dá)了岳陽。

岳陽已經(jīng)接到探報，叛軍距此不過兩三日路程，他們也只是險險提前，聽來叫人捏了一把冷汗。

封野得意地沖燕思空道：“聽到?jīng)]？若用你那保守之計，繞路而行，不但糧草耗盡，還可能讓叛軍早于我軍到達(dá)?！?/br>
燕思空淡定笑道：“將軍英明果決?！?/br>
封野哼了一聲：“又酸我，早晚收拾你。”

他們?nèi)氤窃鸂I，以城池拒叛軍。雖然岳陽小城兵力不足，但他們并不是很擔(dān)心，因?yàn)橼w傅義大軍在后，只待梁王大軍一走，就會攻城，到時叛軍腹背受敵，是回救荊州，還是直取岳陽，都必然分兵削勢。

燕思空這一計，逼得梁王至少提早了數(shù)月出兵岳陽，梁王若不盡早拿下岳陽，等到援軍一到，他就被困在荊州了，可他一旦出兵，也必然知道荊州危機(jī)，他唯一的出路，便是用荊州拖住趙傅義，急攻岳陽，一旦拿下岳陽，掌握洞庭湖水域，他的謀反大業(yè)算是成了一半了。

而對于他們來說，成功翻過南岳山，也是平叛大業(yè)成了一半，另一半，便看他們能固守岳陽多久，只要守到趙傅義攻克荊州，他們就勝了。若趙傅義攻克不下，他們的腦袋落歸何處，還不由他們做主。

封野站在岳陽城上，聽著岳陽守將薛朗說明軍備情況，他瞇著眼睛看著城外曠野，突然插了一句嘴：“比起征戰(zhàn)，我更擅守城?！?/br>
薛朗頓了頓：“世子所言極是，大同防線是大晟最堅固的防線，三十年來由封家軍鎮(zhèn)守，使那蠻夷不得威脅我中原子民。”

封野笑道：“瓦剌數(shù)年一次大舉進(jìn)攻，平日輕騎sao擾不斷，我爹大多時候選擇固守不出，虛耗他們，這守城，總比攻城占優(yōu)勢，我必守得，等趙將軍攻下荊州！”

燕思空遙望城下，想起當(dāng)年與元卯一同守廣寧，廣寧的條件，比之岳陽還差上不少，也硬生生守住了，只是守得住城池，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