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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空,你怎么了?”“沒什么,有點累……”燕思空閉著眼睛,只覺倚靠的胸膛儼然是世上最安全的所在,他輕聲道,“你吃飯了嗎?我餓了?!?/br>“沒有,在等你呢?!狈庖皽厝岬負崦嗨伎盏暮蟊常袄哿吮愫煤眯?,我陪著你?!?/br>“嗯?!?/br>倆人一同吃了飯,還喝點小酒,屋內(nèi)炭火燒得正旺,熱辣的酒液下肚,他們都出了一層薄汗。燕思空聽著封野暢聊景山大營與大同府有多少不同,他也與封野說起翰林院的瑣事,以及朝中發(fā)生的種種,倆人再相見不過半載,卻已如相交多年的老友,有著說不盡的話。南方雪患,封野也早有耳聞,他道:“世人皆以為國用大頭在大同,其實大同府每年的軍費都不能足額,全靠我爹百般籌措。加之軍士們有戰(zhàn)持槍,無戰(zhàn)推犁,軍糧大抵能自給自足,否則哪可能堅持這么多年。”燕思空點點頭,嘆道:“這我早想到了,當年遼東的軍費也時有拖欠。”封野正色道:“要紓解國庫拮據(jù),還需從冗贅無用的宗室下手,可惜,太難了。”“宗室繁衍百年,必成一國大患,歷朝歷代均是如此,若要拔毒,每每都要付出慘痛代價啊?!笨v觀歷史,哪一任王朝想要解決宗室之患,都免不了流血流淚,宗室根基深厚,動一發(fā)則牽全身,一個不好恐有覆國的風險。“如今大晟國力示微,人主大權(quán)旁落,恐怕沒有解決宗室之患的能力,但不解決,也只會一日一日地惡化下去?!狈庖皳u了搖頭,“有一天怕要爛透根系?!?/br>燕思空沉聲道:“你說得對,若能拔出宗室毒瘤,大晟還有煥新的可能?!?/br>“可是顏子廉與你說了什么?”燕思空苦笑:“是我主動提的,但老師也是有心無力?!?/br>“嗯,此事怕是沒人能辦成,削減宗室俸祿,那些皇親國戚豈能罷休?!?/br>“我想的比削減俸祿還遠,只是不敢跟老師說。”“哦?”封野等著燕思空說下去。燕思空深吸一口氣:“我以為,應(yīng)該削藩。”封野臉色微變,半晌才道:“思空,你當真敢想。”削藩便是指削減各個親王的勢力、兵力、財力,這樣不僅能大大地充盈國庫,也能解決地方冗員繁多、尾大不掉的煩惱,從根本上斬除謀反的可能。削藩歷來就是每一任皇帝都想干但幾乎都無法干成的大事,大多是不敢動手,極少是動了手被反噬,漢景帝因削藩有七國之亂,唐德宗因削藩有奉天之難,建文帝因削藩有燕王靖難,每一個都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真正削藩成功的,少之又少。可一旦成功,則大大受益。燕思空何止感想,他也敢做。從他決定暗中推動削藩一事時,便已經(jīng)想好了。成,則國富民盛,是澤被萬民之功業(yè),不成,也有很大可能逼反了梁王,梁王若反,葛鐘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跟著梁王反,死罪,二是抵抗梁王,多半還是個死。若是梁王真的篡了位,那就更好了,梁王貪婪卻不昏聵,總比昭武帝強,何況當年他沒少受謝忠仁的欺壓,他若稱帝,能把謝忠仁剮了。此一石三鳥之計,用好了,能剩他十年的力氣。燕思空笑了笑:“我入朝為官,自然也希望能建功立業(yè),惠國惠民,再說,我也只敢與你說說這酒后狂言罷了?!?/br>“你呀?!狈庖澳罅四笱嗨伎盏哪橆a,“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腦子里都在想什么。”他瞇起雙眸,“不,我可能……從來都沒能看透你?!?/br>燕思空笑道:“我若那般容易看透,你怕是反而不想看了吧?!?/br>“你說得對?!狈庖爸缘乜粗嗨伎?,“越是看不透你,我便越是想看,看著看著,便再也無法移開眼睛了?!?/br>燕思空心中微酸,淡道:“有些人,你最好一輩子也看不透?!?/br>“那個人一定不是你,我想知道你的所有?!狈庖皽惲诉^去,輕吻住了燕思空的唇。屋外寒凍刺骨,屋內(nèi)暖意正濃。——因為天氣寒冷,封野將封魂接回了王府,燕思空見到它時,發(fā)現(xiàn)它的皮毛赫然比夏日厚實了一倍,看上去更加雄壯龐大,普通人看到怕是要嚇尿褲子,就連府內(nèi)侍仆見了都繞道走,可他卻已經(jīng)不怎么怕了,甚至幾月不見,竟還有些想念。他用力搓了搓封魂的兩腮,笑道:“魂兒,你這一身皮毛,看上去簡直像頭熊了?!?/br>“那你怕是沒見過熊?!狈庖皳崦饣甑哪X袋,“熊可比它大多了。”“你們當初碰到熊,定是兇險萬分吧。”“嗯?!狈庖包c點頭,“若不是魂兒冒死引開了它……”他突然湊到燕思空耳邊,曖昧道,“你可就見不到你的夫君了?!?/br>燕思空笑罵道:“就會瞎說。”封野得意地直笑。那日傍晚,他們一同迎來了今冬的初雪,那雪下得紛紛揚揚,很快就積了厚厚的一層,倆人坐在暖塌之上,飲酒、賞雪、閑聊,看著大雪逐漸綴滿槐樹枝頭,封魂興奮地在雪地里追自己的尾巴,這份寧靜令人難以言喻的滿足。第56章年關(guān)臨近,隆冬愈寒,就在朝廷為了雪患一事焦頭爛額之時,一封疏奏猶如大石投水,激起了一層不小的漣漪。這封疏奏名曰,是沈鶴軒入仕兩年所上奏的第一封折子。文中毫不客氣地指出國庫拮據(jù),蓋因用度太奢,賞賜不節(jié),宗室繁多,官職冗濫,軍旅不精,并針對每一項提出了解決之法,可使民不加賦而國用足。這封疏奏針砭時弊,直言諫諍,除卻開頭不可忽略地稱贊一下昭武帝之持政功業(yè),而后言辭極為犀利,字字見真章,一個年輕翰林能有這般的眼界和見解,著實讓人震撼不已。燕思空聽到這個消息時,心情很是復雜。一方面,沈鶴軒確實聽了他的勸告,沒有再不合時宜地提海稅,另一方面,沈鶴軒有高屋建瓴之才,卻無通達人心之情,當他懷抱著一腔憂國憂民的熱血秉筆直書時,怕是想不到、或是根本不在意,這封疏奏會給他帶來什么。如今朝野上下,遍布尸位素餐的官員,他們心中對時政豈能無知無解,只是沒人愿意捅破那層窗紙,因為誰捅,誰就要付出代價。國庫已經(jīng)到了不敷賑災(zāi)的程度,理該有人站出來說這一番話,與其說是沈鶴軒選擇站了出來,不如說是顏子廉讓他站了出來。因為非上朝的官員,上疏必經(jīng)過翰林院,沈鶴軒的奏折能送達御前,是因為顏子廉默許了。這封疏奏會讓沈鶴軒聲名大噪,說不定當真能促成皇上推行一兩項廉政,可也勢必得罪一大批人,弄不好反受其咎。顏子